桃花渡系列故事之荒村咒
1
二月二,龙抬头。每年龙头节后,荻花城的白麓书院都会迎来各地求学的学子,只是今年,荻花城中还有因饥荒而滞留在城中的流民。
为了防止城中动乱,在流民全部回乡耕地以前,学子须在城外等候,待流民全部离城,学子方可进城。众学子被阻滞城外,无处可去,只得暂居城外驿站和破庙之中。
这夜,挤在破庙中的众学子一番高谈阔论之后都酣然入睡,不想半夜,一声惨叫响彻破庙:“啊!有鬼!有鬼!”
第二日一早,众学子在破庙前的老梨树下找到了一个双目呆滞、满脸痴傻、手指着破庙只道“有鬼有鬼”的学子。众学子见他这般,纷纷转头看向破庙,此时虽是青天白日,但是庙中也是阴风阵阵,众学子皆打了个冷颤,赶紧收拾起包袱,准备离开破庙。
郭重倚在破庙外老梨树上,看着树下慌张乱窜的众学子心绪复杂。
即使慌乱,他们也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是他呢,混沌地在这破庙中待了两个多月,不知要做什么,不知要到何处去。
昨日夜间,他未入睡,看见一起来如厕的学子,就上前问问他需不需要随从。结果那学子一见他,就大喊有鬼,转头就跑,而他留在原地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半个鬼影。
不一会儿,树下的学子全都散去,只剩一粗布蓝衫学子和一暗紫色锦衣华服学子,粗布蓝衫学子对暗紫色锦衣华服学子开口道:“秦兄,大家都走了,你为何还在此处?”
暗紫色华服学子看着粗布蓝衫学子,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亮光,他握着腰间的一块鱼形玉佩,满目得意地开口道:“鬼嘛,只管来就是了,有多少,来多少,我都不惧!你……”秦绶沉吟片刻,“李兄?”昨日他就留意到这个一直隐在人群后的蓝衫学子,似乎是姓李,“你怎么也不走?”
“哦,在下李则,一身清贫,实在住不起驿站,无处可去,只能继续待在这破庙之中。”
“也好,也好,咱俩正好做个伴儿!”秦绶上下打量着李则,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此时,郭重的目光被秦绶腰间的玉佩吸引过去,这玉佩看起来非常眼熟。他从树上下来,想更近地看一眼,没想到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墨绿色的旋涡,随后他就陷入了黑暗。
荻花城,乔府。
一青衫女子快步走到乔子秋书房。
“二哥,我回来了。”
“如何?破庙中可有发现什么鬼怪踪迹?”乔子秋并不停笔,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青衫女子。
“鬼怪是没有,怪事倒是有,破庙里如今只剩两个学子,他们二人明明有两套被褥,却要合衾而眠,二哥你说怪不怪?”
乔子秋放下笔,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既然没有鬼怪踪迹,为何十多日前有人传破庙闹鬼?”
“哦,管家说是那些学子在城外等的时日久了,传了闹鬼的传闻,希望能早日进城。”
“如此吗?那你让管家立刻去风府一趟,让他们多派些人手尽快安排流民回乡耕地。另外,你去通知各驿站,半个月以后从西边而来的商队一律从北侧绕道入城,不得从西侧的蔺山近道直接入城。”
“好。”青衫女子顿了顿,继续开口,“二哥,为何多年来,来荻花城的商队一律不能从西侧的蔺山入城?”
乔子秋站起身,看了一眼满目天真的五妹,“蔺山中有一荒村,其中有怨力强大的诅咒,途经荒村必受其间的诅咒。曾有不少商队不信此事而途经荒村,但是全都有去无回。”
“明白!”女子点点头,朝乔子秋拱手行礼,转身了跑出去。
2
二月二十,荻花城城外的学子全部入城,各地的商队也陆续进入荻花城,荻花城终于又开始恢复往日的繁华之貌。
郭重在混沌黑暗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日,再次醒来时只听到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透过一层浅绿色的薄雾他看见两个赤裸的身影交叠在一起,而这两个身影他都认识,就是那日在破庙中的两个学子——秦绶和李则。
一番云雨结束后,秦绶伸手安抚满脸煞白、浑身大汗涔涔的李则道:“真想日日只与你相伴,只可惜再过五日我娘亲的商队就要进荻花城了。届时商队也会住在四面楼,我娘最厌恶男风,到时她同你相见,你可一定小心,不要让她发现了端倪,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否则,我担心她会对你不利。”
李则闪了闪身子,避开秦绶的手,“你娘怎么会这么快?你前几日还说他们在卫城,从卫城到荻花城要绕道北侧,最起码也要半个月的时日。”
“那是走卫城,如果从别的地方呢?”秦绶也不介意李则避开他的手,站起身开始穿衣。
“别的地方,什么地方?”
“蔺山,从蔺山入荻花城路程缩了大半,五日就到了。”
听到“蔺山”二字,李则的眸光闪了闪,“可是,我听闻蔺山有一荒村,其间有强大的诅咒。”
“诅咒?那是对别人而言罢了,蔺山荒村,我娘是绝不会碰上诅咒的。”说着秦绶握了握腰间的鱼形玉佩。
而郭重感觉一张放大的手握住了他眼前的浅绿色薄雾,原来他竟被吸到了鱼形玉佩里。
“你且安心住下,所有的食宿费我早已付完。”秦绶穿好衣服拍了拍李则,转身出门去。
而玉佩中的郭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玉佩四周,在这里他竟然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灵力。他正准备打坐吸收更多的灵力,突然,一道闪电自他头顶直劈而下,就在闪电劈下时,一道暗影挡在他的头顶,代替他被闪电劈散。
郭重瘫坐在地,这一番惊变让他神灵清明,丢掉的记忆瞬间全部回来。
他本是一个术士,多年来一直在各地寻找当年被他爹爹用百金卖掉的囚鬼至宝魁玉,他本想在举世闻名的名城荻花城碰碰运气,却不想在入城时被一虎精杀死。
幸而他从前修炼时囚禁了不少鬼魂在魂魄内,这些鬼魂都是用来在他危难时刻为他挡灾的,刚才闪电劈中的也是他囚禁的一个鬼魂。
那日,他失了一挡灾鬼魂从虎精手下逃走,失去记忆,在城外混沌数月。
他记得他被秦绶的玉佩吸进来以前,看到那块玉佩是鱼形的,郭重突然眼前一亮,再次细细观察着玉佩周围充沛的灵力,可囚禁鬼魂和还有劈碎魂魄的能力。
魁玉!这就是魁玉了,郭重瞬间欣喜若狂,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想不到他刚入荻花城就找到了魁玉!
当初他爹爹不知魁玉真正的用处,才把魁玉当作一个普通的囚鬼宝贝卖掉。殊不知魁玉真正的用处是开启鬼仙阵,助鬼修成鬼仙。如今他已经成了鬼,接下来只要他完成鬼仙阵的献祭,再利用魁玉开启鬼仙阵,引下天劫,便可历劫飞升成鬼仙。
3
二月二十七,荻花城中一商队女首领失踪。
三日后,这个商队的二首领和三首领也被人发现死在客栈四面楼的房中。这二人死状异常惨烈,尸身被大卸为六块,卸掉的身体被扔在一侧。
两颗头颅和八只手脚,用一种极诡异的姿势摆放在由鲜血绘成的巨大图腾上方。
隔日,商队的三首领和管事人也被发现死在房中,同样是两颗头颅和八只手脚被砍下,用诡异的姿势被摆放在由鲜血画成的巨大图腾上方。
因城中大小事务忙得焦头烂额的乔子秋赶到四面楼时,正好撞上了牵着李则的手要离开四面楼的秦绶。
乔子秋望着二人牵着的手,不自然地别开眼,李则见状赶紧要抽回被握在秦绶手里的手,不想秦绶却不放他,而是更紧地拉住了他的手。李则无奈,只好不再挣扎,秦绶这才放下他的手对乔子秋拱手行礼道:“乔公子?可是查到了家母的下落?”
乔子秋神色赧然地对秦绶拱拱手,“没有,不过城主府和乔府都会继续助秦公子寻人,请秦公子放心。今日,我来是来查您母亲的商队首领相继被杀一案的。”
“那请便。”秦绶大方让开身子让乔子秋进门。
“秦公子,”乔子秋转身叫住准备离开的秦绶,“如今您母亲的商队首领相继被害,也请秦公子多加小心!”
“我?”秦绶毫不在意地一笑,“他们不是因为诅咒吗?我又没有去过荒村,怕什么?”
“秦公子说什么?诅咒?”
“哦,我还有事,先行一步。”秦绶自觉失言,赶紧拉起李则的手准备离开。
乔子秋快步拦住二人,“还请秦公子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什么诅咒?”
秦绶低头犹豫许久,终于还是抬起头朝乔子秋开口道:“我娘的商队是从蔺山荒村入城的。”
“蔺山荒村?!我早已发信通知各驿站,他们没有收到驿站传信吗?”
“收是收到了,可是我娘亲常年在各地行商,根本不信这些诅咒之说。他们为了尽早入城,及时取得有利的商铺位置,就从蔺山荒村近道入城了。”
听完秦绶的话,乔子秋皱着眉头转身就走。如果那支商队真的是从蔺山荒村入城的,商队成员又都是那般诡异的死状,极有可能就是荒村诅咒了。
看着乔子秋离开的背影,秦绶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站在他身侧的李则,担心地拉了拉秦绶的袖子,“这样就可以骗过他吗?”
“当然,他去查一查就知道了,我母亲确实是经蔺山荒村入城的。你再等一等,等我解决了商队剩下的两个首领,商队就彻底归我了。你不是说过吗?等我得到商队,你就和我离开荻花城,永远和我在一起?”秦绶脸上笑意不减,眸中透出狠厉和得意的颜色。
只是,此时满目狠厉和得意之色的他,并没有发现身侧望着他的李则眼中涌起的恨意和眼底诡异的光。
4
乔府,乔子秋书房。
乔子秋看着手中驿站的传信,眉头紧锁,“果然如此,他们果真是从蔺山荒村进城的。管家,备车,去三生茶楼!”乔子秋一边朝管家吩咐一边大步踏出书房。
乔子秋到三生茶楼的时候还不到午时,等雨正倚在软榻上假寐,阿九坐在等雨对面把玩着手里的折扇。
乔子秋上前朝阿九拱拱手,刚要朝等雨开口,却被阿九拦住,阿九拉起乔子秋走到一侧,“阿雨最近一直做噩梦,这回好不容易睡着,你可不要叫醒她。”
乔子秋看着被阿九拉着的手,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他收回手,握着拳不自然地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如今我有急事要求等雨老板。”
“何事?”
“城中一商队成员接连被杀分尸之事,阿九可听说了?”
“此事我知,今晨阿雨还提起了此事,昨夜她点引魂灯时并没有看到前日死亡的那两个商队首领的魂魄,今夜她准备招魂试试,若是鬼魂不在渡口,就准备进城告知于你。此事只怕不是普通的杀人命案。”
“他们的魂魄也不在了吗?看来确实是被诅咒了。”乔子秋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开口。
“什么诅咒?”
“蔺山荒村的诅咒,这支商队是从蔺山荒村入城的,而且那几人的死状异常诡异。如今,他们的鬼魂又不在渡口之中,十有八九是因为荒村诅咒了。只是如今这支商队还有五十余人在荻花城中,若是诅咒,只怕剩下的这五十多人也性命堪忧。所以,必须尽快去蔺山荒村查明诅咒的原因,看是否有破解之法。”
“你想请阿雨去荒村查看诅咒?你就没有想过阿雨也一样会受到诅咒之力吗?”阿九冷哼一声,怒目质问乔子秋。
“我会与等雨老板同去。”
“同去?那你呢?你就不会受诅咒之力?”
“阿九,身为乔府未来的家主,有时候,有些事,身不由己,心不由己,我不能因为畏惧便不去做。”
“此处距荒村百余里,此时出发,连夜赶路,只怕也要明日巳时才能到。”软榻上的等雨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她揉着额角满眼疲倦地朝乔子秋阿九开口道。
“阿雨……”阿九满眼不赞同地望向等雨。
等雨朝阿九耸耸肩,学着乔子秋刚才的口气道:“身为桃花渡的引渡人,如今弄丢了鬼魂,我也身不由己,心不由己啊。”
阿九叹了一口气,瞪她一眼,“我去唤菖蒲。”
“阿九,你留在此处等白十二,告诉他我出城了,阿蒲随我同去即可。”
“好。”
等雨、乔子秋、菖蒲三人赶到蔺山山脚时,已是第二日午时。
可是这蔺山荒村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有可怖诅咒的地方,这里山间遍野都长着刚刚冒出新芽的树,林间星星点点有不少可人的小花,远处还有一排若隐若现的草屋。
5
突然,林中窜出一体型庞大的黑狼,以极快的速度朝三人袭来,乔子秋、菖蒲拔剑迎上。不一会儿,黑狼就倒在二人剑下的血泊之中。待二人收剑回到等雨身侧时,发现林中草木皆动,不一会儿,林中出现了狼群围住了几人。
“想不到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菖蒲望着狼群,满目都是雀跃的光,“好久没有畅快地打一场了,阿雨,你和乔子秋先走,狼群我来对付!”
等雨看也不看菖蒲,拉起乔子秋就朝草屋方向飞身而去。
乔子秋犹不放心地望向身后,“菖蒲姑娘……”
等雨望着乔子秋,眼中露出微微得意的神色,“放心,草原上,她一人杀过相当于这些十倍的狼。”
突然,二人身前一阵箭雨袭来,等雨一掌推开乔子秋,抽出腰间的长剑,长剑挽花,几招之下,所有的箭都断成两截,落在林间。
乔子秋刚要上前回到等雨身侧,却被等雨疾声喝住:“阿秋,别动!”
乔子秋顺着等雨眸光的方向回头,只见他身后几条浑身赤红的长蛇正吐着蛇信子。突然,几条蛇同时腾起攻向乔子秋,就在这个瞬间,等雨袖中飞出几道符,符纸化成火箭把红蛇全部钉死在树干上。
当全部的红蛇被烧成灰烬时,乔子秋朝等雨突然大叫一声:“等雨老板!”随后飞身挡在等雨背后,等雨回头,一条双头红蛇被乔子秋斩断于剑下。
“先有狼群,后有箭阵,再有毒蛇,这荒村怎会如此多险境?”乔子秋持剑与等雨背对而立警惕地望着四周。
等雨看了看四周,双眉紧皱,然后提步朝不远处林外的草屋而去。
“阿雨!”击杀完狼群浑身是血的菖蒲从林间飞身而出,追上等雨和乔子秋。
三人走到草屋前,数十间草屋连成一排,每一间草屋都大门紧闭,而且极其破败,似乎久无人居的模样。
乔子秋上前,一掌击开其中一间草屋的大门,随后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等雨菖蒲上前,也纷纷呆立,原来这草屋并没有后墙,只有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之中满是红蛇和白骨,无数条红蛇在上百具白骨上缠绕爬行,景象震撼又慑人。
“阿蒲,你可能看出这些白骨都死了多久?”等雨朝菖蒲开口。
菖蒲摇摇头,“这么远我看不出,阿雨你护我!”说着菖蒲飞身朝深坑中而去,手上迅速捡起坑中的几根白骨。被惊动的红蛇纷纷朝菖蒲攻去,等雨袖中飞出数张符纸,符纸化为的火箭击落腾空攻向菖蒲的红蛇。
菖蒲拿着白骨落在等雨身侧,“这是一根孩子的白骨,看样子已经死了十多年,这根应是成年男子的,这根应是成年女子的,”菖蒲把手中的白骨递到等雨面前,“而且刚刚我还看到,这坑壁上还残存着一些残碎的衣物,看样子这些白骨是这荒村村民的尸骨。”
“全村的尸骨?阿蒲,我记得这种蛇是不是叫红竹?是不是不产自蔺山?”等雨皱眉望着深坑中的蛇向菖蒲开口。
“不错,此蛇确实是红竹,产自南蛮,并不在蔺山一带活动。这样的千蛇坑,必是有人刻意为之,而且我们之前遇上的黑狼也是西边贺兰山的黑狼,那样大群出现在蔺山,也应该是被引过来的。”
“全村男女老少的白骨全都在千蛇坑中,这荒村全村村民必是死于非命。”
“等雨老板,是否是有人引了红竹和黑狼,灭了荒村全村,荒村遭逢巨变,村民心有不甘,才化身恶灵,诅咒所有途经蔺山荒村的人?”乔子秋突然望着等雨开口。
等雨摇摇头,“这里没有鬼魂,也没有鬼魂因为怨恨化成的恶灵,在这里我感觉不到丝毫的诅咒之力。这里只是一个有着满坑尸骨的普通地界,要说哪里不普通,就是那些狼群和红蛇了。我想,那些途经荒村,传闻中是被诅咒杀死的商队,其实都是死在狼群和红蛇的攻击之下。”
“既然荒村中没有诅咒……糟糕!”乔子秋突然大叫一声,“那么杀死商队首领的凶手必定还在荻花城中!”
“走!”等雨神色一懔,大声喊道。
6
等雨、乔子秋、菖蒲三人再次赶回荻花城时已是第二日午时,刚入城门,乔府管家就迎上前,“公子,你可回来了,四面楼又发生命案了,还是那个商队的首领,死状还是和前几位首领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发现的?”等雨跟着乔子秋走下马车,疾声问管家。
“是今晨,今晨发现的。”
“阿秋,我们即刻去四面楼,他的魂魄极有可能还在身体之中,我可招他的魂魄直接带去茶楼问鬼。”
“好!”
等雨三人赶到四面楼,四面楼已被人层层围住,府兵好不容易才挤开人群,带着等雨、乔子秋、菖蒲三人来到死者房中。
死者整个房间用鲜血画满诡异的图腾,四只手脚向里若合捧状捧起被砍掉的头颅。等雨看着地上的鲜血图腾,图腾好像活了一般,涌动的图腾中伸出无数只触手,撕扯着等雨的魂魄。
“阿雨!”菖蒲朝一脸煞白、失神地望着房中血图腾的等雨大叫一声。
“啊?”等雨回神,赶紧退出门外,稳了稳心神,然后朝乔子秋开口道,“阿秋,之前的死者尸身也是这样摆放的吗?图腾也是这样吗?”
“不错!”乔子秋点点头,突然又摇摇头,“不,头颅摆放的方向不一样,图腾似乎也有微小的变化。”
“图腾是不是此处不同?”等雨指着图腾的一角朝乔子秋开口。
“嗯。”乔子秋望向图腾东北角的一个如小蛇一样的符号开口道,“正是此处。”
等雨望着图腾眉头高高皱起,“这其实是一个阵法,叫鬼仙阵,鬼只要向鬼仙阵献祭满七个魂魄,就可以通过魁玉开启鬼仙阵,引下天劫,历劫修成鬼仙。这个符号,代表的是六。”等雨指着图腾东北角的蛇形符号开口,“是指这是向鬼仙阵献祭的第六个魂魄。”
“六?可是前面死了四个,加上这一个,应该是五个。”菖蒲奇怪地开口道,“那还有一个人在何处呢?”
“那个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只鬼已经完成了六祭,还剩一祭就可利用魁玉开启鬼仙阵引下天劫了。”
“引下天劫又如何?他不一定会历劫成功啊!”
“从古至今并没有鬼修成过鬼仙,所以也无人知道鬼仙天劫究竟是何种模样,是万鬼厮杀的人间炼狱还是直接劈了那鬼的几道雷,都无人知晓。”
“等雨老板是怕鬼仙的天劫给荻花城带来劫难?”
“不错,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这只鬼,否则等他杀了第七人引下天劫,整个荻花城祸福难料。”
“那阿雨可以通过通幽符追踪他吗?”
等雨摇摇头,“这鬼很狡猾,如今他连杀六人我都感觉不到他的丝毫鬼气。”
“啊,不是玉灵,有鬼,有鬼!”突然,一房中跑出浑身是血、惊慌失措的秦绶。
等雨神色一懔,飞身拦在秦绶面前,“哪里有鬼?”
“我房中,我房中的玉灵他是一只鬼,”秦绶惊慌地抓住等雨的衣袖,“他就要从玉里出来了,出来了……”
7
“哈哈哈,第七祭,第七祭完成了,我马上就可以历劫了,等我历劫,就是鬼仙了!”突然,一阵肆意的大笑从四面楼四面八方传来,笑声如尖利的刀刺入所有人的双耳,整个四面楼都在这阵大笑之中震颤。
等雨望着秦绶跑出来的方向,眸光一沉,飞身朝秦绶房中奔去,菖蒲乔子秋紧随其后。
几人进房,只见房中巨大的血图腾上,一个头颅和断裂的四肢如活人般立在图腾上方,一块绿色的鱼形玉佩飞旋在这个头颅和四肢之上。等雨看见玉佩中果然有一只鬼正逐渐附在这个只有头颅和四肢的人身上,而此鬼正是被困在魁玉中的郭重。
等雨赶紧抽出发间的曼珠沙华,化花为鞭,一鞭打在头颅和四肢之上,那头颅被等雨的长鞭打掉,滚落在一边。
“你!”正在附身的郭重怒瞪着挥鞭击掉头颅的等雨,随后眸光诡异晶亮,“原来是引渡人,你打断我引下天劫,是打算把你的灵力送我加持,助我飞升鬼仙吗?”
“哼!”等雨冷笑一声,“自古也无鬼通过鬼仙阵飞升成仙,我想用杀人献祭这样阴诡的办法,根本成不了仙吧!”
“哈哈哈,”郭重仰天大笑,“自古以来无人用鬼仙阵飞升成功,确实是因为他们用错了方法,杀人献祭天劫自然非同一般。可是,我献祭的鬼,人又不是我杀的。”
等雨面色一沉,郭重继续仰天大笑,“反正我已经完成了第七祭,引下天劫也不急于这一时。为了让你死得明白些,告诉你也无妨。”
“杀人的都不是我,而是秦绶,他和李则断袖的事被他娘撞破,他失手杀了他娘。结果他运气很不好地见到了他娘的鬼魂,他惊恐万分,这个时候我就假扮玉中的玉灵,告诉他用我的办法可以让他杀人之后不被那人的鬼魂缠住,于是他把他娘做了我鬼仙阵的第一个祭品。
“你们是不是现在还没找到尸身?呵呵,那尸身在四面楼的枯井里。后来他又为了得到商队,就一个个地杀了所有的商队首领,帮我完成了鬼仙阵的第二到第七祭。现在轮到你了,引渡人,我正好还缺一些灵力加持来抵挡天劫!”
郭重长啸一声,地上的头颅又飞回四肢之上,接着房中的血图腾突然涌动,一个如实体一般的血怪物从地上冒出来,接着四面楼其他的房间也传来阵阵惨叫,其他画过鬼仙阵血图腾的房间也都如这个房间一样冒出巨大的血怪物。
等雨眉头紧皱,持鞭指天,随后她的身后出现了一对巨大的凤凰双翅。菖蒲惊讶地看着等雨,如今等雨竟然不需要血符,就能直接祭出凤凰精魄。
“阿蒲,你和子秋把所有的人疏散到一楼,剩下的,交给我!”
“嗯,你自己当心!”说着菖蒲拉起乔子秋飞身朝楼中乱窜的人群而去。
8
血怪物不断滴血的身上,无数只血触手朝等雨伸过来,等雨袖中飞出无数道符纸,符纸在空中化成无数支火箭,每一支火箭盯住一只血触手。
不一会儿,血怪物被火箭钉在地上不得动弹,等雨身后的凤凰双翅振翅朝天,飞出一道凤凰光影,光影直冲血怪物而去。
突然,一个灰色暗影从郭重身体里飞出,帮血怪物挡下了凤凰光影的一击。接着他身体中又飞出几道人形暗影,那些人形暗影飞到怪物身前,拔下怪物身上的火箭。暗影每拔掉一支火箭就会被烧掉一部分,不一会儿就已经有一道暗影被烧尽。
等雨看着拔火箭的暗影,皱眉看着郭重,“你是个术士?”
“不错!所以,引渡人,让我成鬼仙,替你守桃花渡不好吗?”郭重望着等雨,语气中尽是得意。
“拘了这么多鬼魂,也不知多少是枉死在你手里的,桃花渡就不用你守了,我还是替天行道杀了你比较好!”
等雨化鞭为剑,展开凤凰双翅持剑朝郭重砍去。
此时血怪物已经挣脱火箭,血触手纷纷朝等雨伸过来,等雨没有回头,身后的凤凰双翅,燃起盛大的火焰,火焰瞬间包围了血怪物,血怪物被烧成一个火球。
等雨持剑劈掉郭重头上的头颅和他准备画符纸的右手,反手化剑为鞭,扯掉剩下的一只手和双腿,扔进血怪物燃起的火球中。
“手脚都没有了,你还如何画符?”说着等雨又挥鞭朝郭重的鬼魂击去。
就在此时,又一只血怪物破门而入。等雨看着破门而入的血怪物,眸光一冷,身后的凤凰双翅变成一只巨大的火凤凰振翅仰天飞出,火凤凰直冲血怪物而去,血怪物瞬间被火凤凰劈成两半,倒在地上,倒地的血怪物也迅速燃城火球。
等雨冷眼望着郭重,“真的不打算收手吗?你的罪行去无间地狱受个百八十年的刑,估计还会重新投身畜道轮回。”
“哼!我此生的目的都是成仙,收什么手?”说着郭重一挥手,剩下的几只血怪物也都从四面破门破窗来到房中。
“成全你!”等雨大喝一声,身后的火凤凰化成一道火旋风,火旋风飞速地卷起几只血怪物,血怪物在火旋风中迅速燃成火球。
等雨化鞭为剑,飞剑朝郭重刺去,郭重在等雨的曼珠沙华剑下瞬间化为烟尘,然后灰飞烟灭。
三日后,秦绶因为杀母和连杀商队六人在荻花城被问斩,也是在那一天夜里,秦绶的尸身从荻花城义庄丢失。又一日,李则带着秦绶的尸身出现在蔺山荒村的千蛇坑前。
“阿娘,孩儿回来看你了,孩儿终于报仇了,孩儿借了她孩子的手杀了她,还借他的手杀光了当年害了我们全村的那几个商人。他们全都死了,阿娘,你们都可以安息了。”说着李则又朝着深坑磕了三个头。
随后他攥紧手里的一片深紫色华服一角,转身准备离开,却见等雨、菖蒲、乔子秋和一队城主府府兵立在他身后。
9
“你们!?”
“你是荒村村民?”菖蒲双目紧盯着李则开口。
“不错,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你们不是已经查探过了,这里没有诅咒,还来这里做什么?”
“阿雨和乔公子不忍见这里的村民尸骨数十年在千蛇坑中无人收,所以带着城主府府兵帮他们入土为安。”
“你们,是来……”李则望着几人,双眼瞬间蒙眬模糊。
“嗯,”等雨朝他点点头,“当年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怀璧其罪,怀璧其罪!”李则突然神色激动地开口道,“因为玉矿,因为玉矿,所以我们被屠了村!
“十多年前,有一支商队途经我们村,他们发现了我们村的玉矿。商队女首领就想把玉矿据为己有,于是她和商队其他首领引来了异域的狼和蛇杀光我们全村人。
“为了防止别人发现,他们对外宣称村中有诅咒。因为有狼和蛇在此处,途经这里的商队都是有来无回,数年间,诅咒的传闻越来越真,从此再无人敢来此处。后来,商队女首领怕村民真的成鬼报复她,就高价从一术士那里买来一块囚鬼护身的玉佩,带着玉佩来村中收了我们全村村民的鬼魂,她连我们村民的鬼魂都没有放过!”
“那个商队就是秦绶娘亲的商队?商队的女首领就是秦绶的娘?”
“不错!我得知秦绶是断袖,就在荻花城故意与他相遇,他怕他娘发现我们的关系,我就故意让他娘知道。结果,那一夜他为了护我,失手杀了他娘。后来,我就告诉他等他得到商队我就与他远走天涯,他便又杀了商队的其他首领,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帮秦绶收尸?”等雨指着千蛇坑旁的一座新坟开口道。
“收尸?他和他娘都是罪人,我把他埋在这里是为了让他向我们全村人赎罪!”
等雨望着眼眶绯红却不敢回头看秦绶坟墓一眼的李则,叹了一口气,走到深坑旁边。随后她袖中飞出无数道符纸,符纸飞入千蛇坑化为火箭烧尽了坑中的红蛇。
“今后这里都不会再有诅咒了。”
随后,乔子秋指挥身后的府兵入坑捡骨,让这些在千蛇坑中雨打风吹数年的白骨,入土为安。
阳春三月,蔺山林间的山花全部开放的时候,这里又盖起了几间草屋,草屋里住了一位书生。
据说这位书生是荻花城白麓书院的学子,还是一位玉刻大师,他的玉都只刻了一个笑容得意的男子。
而这位玉刻大师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不远处的一个坟茔中,住了一只以不入轮回、散掉一魂一魄为代价,而成为这里的地缚魂的鬼魂。
这一人一鬼在彼此知道、又不知道的角落遥遥相望,相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