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渡系列故事之螭吻珠

1

十月末,荻花城落了今年的一场雪,荻花城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雪落之后,三生茶楼外未落的竹叶显得越发苍翠欲滴。每日清晨,翠绿的竹叶边缘总是挂着一圈细小的冰晶,冰晶把整个竹林都镀上一层暖暖的绒白色,阳光照射下来,冰晶融化,竹林都氤氲在冰凉的水雾之中。这日晨起,菖蒲去竹林中练剑,等雨和阿九坐在火盆旁。

“阿雨,你说师姐千般算计,历经苦难才和紫陌在一起,怎么会为了一盘棋逃婚?”

冬月十六本是师姐和紫陌大婚的日子,为了给师姐选大婚之礼,等雨几人从出云山去东海,可是出云山一行,险象环生,等雨掉落山崖,又坠入了木樨的结界,最后落入了冥界而被相思木捡走。乔子期把等雨从相思木中救出来的时候,等雨便接到师姐的传信,她已逃婚,不日或将到荻花城。

等雨叹了一口气,放下捧在手里的袖炉,倒了一杯茶,“这世上,赢师姐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可以赢她的棋。”

“紫陌那老妖精棋艺那么高超,故意输给师姐不行吗?”

“可是问题是,紫陌输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输棋。”

阿九泄气地把手里把玩的两颗饱满丰润、色泽分明的黑色珠子放在桌上,倒了一杯茶,“看来有生之年也无法造访天邙山了。”

等雨看着桌上的两颗珠子,比桂圆稍大一些,小巧匀润,握在手里刚刚好。

“阿九从何处寻的这两个珠子?”

“在东海宁远镇买的。”菖蒲练完剑大踏步进茶楼,一边把剑抛向门口的竹筒中一边开口。

听到“宁远”二字,等雨脸色微微一变,眼中尽是黯然。

阿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等雨,呼了一口气,这才开口:“在一个少年手里买的。”

“少年?”

“嗯,说是家传之宝,因家中变故所以贱卖。”

等雨抬起头,朝房梁上唤了一声小十五,小十五戴着一顶小花帽“嗖”的一声从房梁上跳下来。

“你可认得这珠子?”

小十五看了看,又凑上前闻了闻,然后夸张地跳开,“腥!”

阿九抓起珠子到鼻尖闻了闻,除了她手上的皂角味,哪里来的腥味?

“娘亲是担心这珠子有什么问题吗?娘亲放心,这珠子我虽不认得,但是也感觉不到上面有什么凶煞之气。”小十五拉了拉等雨的衣袖开口。

等雨点点头,划破手指伸到小十五面前,小十五满意地舔了舔等雨的手指,又爬上房梁不见了。

“阿雨是觉得这个珠子有不妥?”菖蒲走到阿九旁边坐下。

“我也不知道,就是总觉得有些不普通。”

2

第二日,雪晴初霁,乔子秋已经早早地等在了茶楼里。阿九下楼,看见一身白衣长衫、面含笑意的乔子秋,欢欢喜喜地跑下楼,她上上下下打量乔子秋,当确认来人真的是乔子秋后,高兴地拉起他的手左摇右晃。

乔子期被涅槃之火灼烧,算是受完了烈火之刑,已经是半真身的体质,而今,他来人界已经不需要再用乔子秋的身体。

“子秋,好久不见!”

“阿九,好久不见!”

待阿九松开手,乔子秋打开身侧的楠木箱子,“等雨老板一向畏寒,这雪山白狐皮毛是送给等雨老板的。”

“我的呢?”阿九嘟着嘴,伸头朝箱子里看。

乔子秋垂眸一笑,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首饰盒示意阿九打开。阿九接过首饰盒,打开一看,脸上顿时喜笑颜开,这里面的首饰样样价值连城,而且无一不精巧别致。

“送给我的?”

“嗯,”乔子秋点点头,从盒中拿出一只步摇,轻轻一拧,步摇中突然飞出一根银针,“阿九武功不济,这一套首饰中都有暗器可做防身之用。”

阿九抱起首饰盒,上下看着乔子秋,“往日你虽也不小气,但是,这回送这么多东西,还都送得如此称心,你……是不是有何事相求?”

乔子秋神色赧然地点点头,“确有一事相求,家父为我订了一门亲事,我……”

阿九噗嗤一声,似笑非笑地望着乔子秋,“原来乔大公子也已经订了亲事。”

“阿九……”

“我懂,你还不想娶亲!不过,与你定亲的定是荻花城四大世家的姑娘吧,这四大世家,除了柏府的姑娘教得不如何,风府、夜府的姑娘也都还是不错的,你爹……”

“阿九!”正下楼的菖蒲,着茶楼大门口两个穿着柏家仆人衣服正踏进茶楼的男子朝阿九出声。阿九看见两个男子,耸耸肩,噤了声。

“三日后府上将设宴,还请阿九一定转告等雨老板请她务必参加。”乔子秋对阿九拱拱手。

“你想让阿雨上门帮你当说客?多年相交确实也不能见死不救,只不过,你爹的个性,阿雨怕是劝不住。”

“我还请了知远大师。”

“知远大师不是外出云游了吗?”菖蒲走到二人身侧,量着乔子秋身侧的楠木箱子。

“五日前他已经同一群东海来访荻花城的商人回长明寺了。”

3

“吴老四,你家不是有两颗好看的黑珠子吗?借住长明寺的那些东海商人这几日正在长明寺做易珠的善事。只要是黑色的珠子,桂圆大小,他们都用百颗珍珠交换。”此时,一个坐在茶楼西北角的灰衣客人开口。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灰衣客人的话还没有落音,吴老四已经踏出了茶楼大门。

阿九掂了掂随身锦囊里的两颗珠子,转头问乔子秋:“你坐马车过来的?”

乔子秋点点头。

阿九弯唇一笑,这两颗黑珠子等雨并不喜欢,拿去换一串珍珠送给等雨也不错。

“我随你一起去长明寺。”说着阿九把首饰盒往菖蒲手里一放,拉着乔子秋出了茶楼大门。

马车到长明寺的时候,阿九望见长明寺的大榕树下,站着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人——苏老板。

苏老板待事待人都是温温和和笑意盈盈的模样,但是一点他十分坚决——不信神佛。

阿九刚想唤苏老板一声,乔子秋却已经放下了车帘,“那些东海的商人应该是在西厢,待会儿我去东边禅房寻知远大师,阿九自行去西厢可好?”

“嗯,你若先走,马车留下。”

乔子秋笑笑不语,阿九看他一眼,转身跳下了马车。待阿九下车走到榕树下,榕树下早已经没有了苏老板的身影。

阿九轻车熟路地走到西厢,只见西厢人声鼎沸,男男女女手里都握着锦囊或者小盒在门外排队。阿九也跟着人群排队,好一会儿,轮到阿九的时候,一青衣女子引着阿九进门,阿九进门后,只见屋中的大屏风后坐着一个身着斗篷的灰衣女子。阿九从锦囊里取出两颗黑珠子,屏风后的人突然抬起头,眸光一亮。

当阿九快要把珠子放在桌上时又突然收回手,“还是不换了!”

“姑娘留步,姑娘的珠子我愿意用五百珍珠换!”见阿九要离开,屏风后的人赶紧出声。

阿九回头,朝屏风后微微一笑,“你为何愿意花这么多珍珠换我的珠子?”

“因为姑娘的珠子漂亮!”

“我也觉得它很漂亮,所以不打算换了。”

“我可以出更多珍珠,或者姑娘可以随意开价。”

阿九望着手里的黑珠子皱了皱眉,看来果真如等雨所说,这个珠子不普通,这伙人应该是一直从东海追到荻花城的。

“好,那你拿荻花城来换我这两颗珠子。”阿九学着苏老板笑盈盈的模样朝屏风后的灰衣女子开口。

“你!”屏风后的灰衣女子没有生气,她身侧的紫衣女子却怒瞪着阿九。

“荻花城我自是给不起,不过姑娘喜欢的其他东西我倒是可以一试,只是不知姑娘住在何处,改日我登门拜访。”

“乔府。”阿九挑眉颔首,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紫衣女子望着阿九离开的背影愤愤不平,“这女子当真气人,见主人着急取回螭吻珠,就坐地要价!”

“既然知道了在何处,取回来就是迟早的事。珠子也找到了,那个偷珠子的小贼废掉双手放了吧!”

“是!”

4

阿九和乔子秋各怀心思地坐上马车,许久都没有人开口。

快到茶楼的时候,阿九才发现对面的乔子秋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怎么?知远不答应你去做说客?”

乔子秋摇摇头,“我总觉得知远大师此次云游回来变了许多。”

“他云游四方,行惯万里路,发生些变化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不是,不是行完万里路的变化,这种变化是像我变成兄长那般,他……”

“我到了!”阿九望着近在眼前的三生茶楼,也未细听乔子秋说什么,站起身跳下了马车。

阿九一进茶楼,便拉起窗下软榻上昏昏欲睡的等雨进了雅间。

“阿雨,这珠子确实有异!”阿九把珠子放在雅间的桌子上,神色严肃地朝等雨开口,“我刚刚拿着珠子去长明寺那伙东海商人那里换珍珠,刚不想换要走,他们立刻要用五百珍珠换,我说不换,他们便让我随意开价。”

等雨拿起珠子没有开口。

“他们还说改日要登门造访,我怕给茶楼惹来麻烦,报的是乔府。”

等雨瞪阿九一眼,“你怕给茶楼惹麻烦,就不怕给乔府惹麻烦?”

“我留意过他们的气息,似乎没有精怪,如果一群外来的东海商人都能给乔府惹来麻烦,那乔府就不是乔府了。再说而今子秋有求于你,为我们解决这点小麻烦也是他应该的。”

“他有何事求我?”

“他爹为他订了一门亲事,但他现在还不想娶,请你三日后参加他府上的宴会,帮他做一回说客。”

等雨抿嘴一笑,望向窗外,“阿秋都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是啊!”阿九感慨一瞬,然后拿起珠子,“我去泉池泡泡,三日之后,你别忘了!”

“嗯。”

后院,泉池。

阿九把珠子放在泉池边,走入泉池,温暖瞬间袭遍全身,她明知珠子有麻烦还要执意留下来,是因为她第一眼看到这珠子就觉得特别熟悉,就好像多年以前,她就已经见过。

三日后,乔府设宴。

“九姑娘今日这是准备艳压群芳吗?”菖蒲看着阿九一身烟霞色广袖留仙裙,眉心还描了一朵精致的梅花,调笑地开口。

阿九白她一眼,并不理会她。

等雨从楼上下来,看见阿九,浅浅一笑,“阿九真好看!”

三人登上乔子秋派过来接几人的马车的时,在里面见到了两个十分让她们意外的人。

乔子期抱着小娃娃慵慵懒懒地倚在马车里,见到等雨乔子期懒懒开口:“阿雨既是小十五的娘亲,外出赴宴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等雨望着乔子期,乔子期已经被封印了记忆,只是她不知为何,乔子期对她仍有着极大的兴趣。

“乔府的宴会,还需我通知你吗?”等雨上车,垂眸开口,语气和顺。

乔子期望着垂眸的等雨,浅浅一笑,“自是也要说的,你去我才会去。”

等雨点点头,觉得脸有些微微热,伸手打开了马车的窗帘。

5

马车到乔府的时候,乔府外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看标识都是荻花城的权贵世家。

等雨下马车,正好看见苏老板踏入乔府大门,车上的乔子期看见苏老板的背影,皱了皱眉,眸色晦暗不明,苏老板身上有一种他很熟悉的气息。

乔子期下马车,拍了拍怀里的小十五,小十五瞬间在他怀里变成了一只小狸猫。

看着自己的爪子,小十五气愤得要伸手挠乔子期,却被乔子期捏住脖子扔在地上。等雨无奈地抱起地上目露委屈又可怜兮兮的小十五,“乔府这次虽是宴请的权贵之家,但是肯定也有修炼的术士,你用噬魂的模样出现,免不了有人起歹心,这样你更安全些。”

小十五撇撇嘴,喵了一声,规规矩矩地伏在了等雨怀里。

等雨几人跟着引路小厮进乔府,此时节在户外办宴会已经有些冷,但是众人进了乔府却觉得春意融融。乔府中有一巨大的人工湖,湖的周围被开凿了一个环湖的水渠,此时水渠中全是引自乔府后山的温泉水,氤氲的温泉水汽如轻纱盖住湖面上,又让湖周围温暖如春。

等雨几人跟着小仆走到一座凉亭之中,乔子期坐定,感觉有一道目光穿透水汽望着他们,他抬头,便与苏老板望着等雨的目光相撞。看清苏老板的脸,乔子期站起身,提着一壶酒朝苏老板走去。

苏老板看着走近的乔子期,眸中的惊诧一点点扩大。

“怪不得觉得你熟悉,原来是寂渊座下第一枢,司智的智枢,你不在九嶷山守着寂渊,难道同我一般无聊地来人间游历吗?”

“大人认得我,大人是也要真身归位了吗?”苏老板看着乔子期半真身的灵体,眸光暗了暗,颔首朝乔子期开口。

“寂渊被封印着,无人打架,我急着归位做什么?”

“我主快要归位了,大人还不知道吗?”

“你说寂渊要归位了?”乔子期眯起双眼,睨着苏老板。

苏老板低着头,用余光偷偷望了一眼远处凉亭中的等雨,随后压低嗓音朝乔子期开口,“我主快要归位,我以为大人也应该尽快归位,否则以大人目前的实力,怕是无力与我主一战。”

“只有一千年就要冲破封印了吗?寂渊不愧是寂渊,看来太古传下来,精纯的凤凰血脉献祭出来的封印也不过如此。不知这一回凤凰族又要用哪只小凤凰献祭封印寂渊了?”

“那只小凤凰,不是一直被大人护着吗?待我主归位,大人怕是护不了她多久了。”苏老板把头低得很深,沉声开口。

乔子期眸光一沉,冷哼一声,朝前一步,走到苏老板面前,“智枢不愧是智枢,步步为营想让我归位,不管你的目的如何,今日这一番话,你都是已经背叛了寂渊。我可以告诉你,无论寂渊是否归位,我的小凤凰,他都动不了,你,更动不了!寂渊到底会何时真身归位我会亲自去九嶷山查看!”

看着乔子期转身离开的身影,苏老板眸色愈加凝重,阿雨,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背叛我主,这天地之间唯一还能护得住你的,也就只有这蛮荒之主了。

6

时近正午,日光温暖,一阵风吹散了湖面的水汽,待水汽散尽,等雨的凉亭便不停地有人投来目光,全是望向阿九,全都满目惊艳。

见众人投来的目光,一身青衫男装打扮的菖蒲把酒递到阿九手中,阿九轻轻一笑,亲自把酒喂到菖蒲口中。

众多的目光中还有一道目含怨恨,“这般轻浮,还评价我柏家的女儿教得不好,今日我便让她无法活着离开这里!”说话的正是柏家五小姐柏青青。三日前,她从仆人口中听说阿九竟敢随意评价她柏家的女儿教得不好!

正在倒酒的阿九,手突然微微一颤,菖蒲的衣服被打湿,她擦了擦衣衫顺着阿九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群东海商人正在乔府仆人的引导下正踏入湖泊最外围的一个小亭中。

“阿九?”

“想不到他们真的敢寻到乔府,不知他们如何拿到的帖子。”阿九放下酒杯,握了握腰间的锦囊。

“刚刚进门的时候我瞧见阿苏了,这次乔府宴会的规模盛大,除了世家还有不少商人,他们以言商的理由进来,乔府没有理由拦着。”

“嗯,他们此来的目的定是阿九手上的珠子。”菖蒲望着阿九握着锦囊的手开口。

这时,一粉衣乔府小丫鬟走到凉亭中,“阿九姑娘,有位风府的姐姐过来传话,说风老夫人请阿九姑娘过去一叙。”

顺着粉衣小丫鬟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一个紫衣丫鬟立在凉亭下。

“阿九。”阿九正要起身,菖蒲一把拉住她。

“放心,那紫衣丫鬟我认得,她是风府老妇人身边的梨雪。你就放心看戏吧!”

阿九随着紫衣丫鬟走了一段,叹了一口气,随后她拉起紫衣丫鬟梨雪快步走过楠木长廊,转身躲进长廊尽头的竹林中,又从竹林中绕回原来的地方。借着花木掩映着身子,果然看见灰衣东海商人在楠木长廊中张望,阿九得意一笑,刚要转身,脑后就挨了一记闷棍。

阿九醒来的时候全身湿淋淋的,手脚全部被绑住,她望着紫衣丫鬟冷色开口:“我从前有何处得罪过梨雪姑娘吗?”

“你没有得罪我,不过你得罪了我家小姐。”紫衣丫鬟让开身子,她身后站着满目怨怒的柏青青。

“柏青青?你不是……”

“阿九姑娘,我叫梨花,风老夫人身边叫梨雪是我的胞妹。”

阿九哀叹一声,她与柏家人八字真是非常不合,从前她被柏芷儿用泥鬼害过一回,这一次又遇上一个睚眦必报的柏青青。

柏青青看阿九一眼,转头对梨花和身后的黑衣人吩咐,“阿秋哥哥书房北边有一座废弃的院子,里面有个冰窖,先把她放在冰窖里冻死,然后扔到湖里,让大家以为是失足淹死的!”

“是!”

7

阿九被柏青青手下的蒙面黑衣人带到桥子秋书房北边的院落,走进院落,阿九的眸光却一凛,这院中明明比别的地方要冷上几分,但是院中的花草却比别的地方要生得茂密,而且这些花草似乎成某种特定的方式排列生长,并不是毫无章法。

冰窖的入口,阿九偷偷按下手镯上的机关,手镯飞出一根银针射昏了一个黑衣人,另一个黑衣人正要拔剑刺阿九,却突然向后倒下。在倒下的黑衣人身后阿九看见了灰衣东海商人,她用斗篷遮面,只露出一双好看的湛蓝色的眸子。

阿九哀嚎一声,刚出狼窝,又入虎口。现在的她只能寄希望于阿蒲早些发现她失踪了,寻着她一路留下的记号追过来。

“姑娘,我们的交易还作数,只要姑娘把珠子给我,我可以放了姑娘,还可以给姑娘其他想要的。”灰衣商人收起剑,朝阿九开口。

“我说了,要珠子拿荻花城来换。”阿九望了一眼身后的冰窖口冷声朝灰衣人开口。

“看来,姑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灰衣女子上前,阿九一个翻身落入身后的冰窖,灰衣女子神色一变,跟着阿九飞身入了冰窖。

入冰窖二人发现这冰窖并不如普通的冰窖,而是墙壁和地上都是一种类似玉石一般的东西,温润清凉。

灰衣女子落定,立刻抢走阿九腰间的锦囊,阿九手脚被缚无力反抗,却也不着急,而是好整以暇地睨着灰衣女子。

拿到珠子灰衣女子转身准备飞身离开,却发现四四方方的密室中哪里还有刚才来时的入口。

灰衣女子焦急地一次又一次地奋力撞向石壁,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弹了回来。

“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里是貔貅腹,只进不出!”阿九望着灰衣女子,懒洋洋地靠着墙上,“我早听说乔府有一个貔貅腹,看到院子上面的花木阵型我就赌了一把,想不到还真的是,貔貅腹没有乔府的人里外做连通,谁都出不去。不过,你可以放心,阿雨阿蒲一定会来寻我,过不久就会有人带我们出去了。”

灰衣女子瞪了一眼阿九,停止撞击,倚在阿九对面的墙上休息。

“阿九!”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阿九终于听到貔貅腹外菖蒲的大喊。

阿九动了动发麻的双手和双脚,“我在这里,你先别进……”

阿九的话还没喊完就看见几步之外刚落定的菖蒲和等雨。

“不是说了让你们别进来吗?”

“我着急寻你就拉着阿雨进来了,阿雨也说这个院子有怪异,为何不能进来?”

“啊——”阿九哀嚎一声,气得直接坐在地上,“这里是貔貅腹,没有乔府的人进来做连通我们出不去!”

等雨环顾四周,走到阿九面前为阿九松开手脚,“我来寻你之前已经派人通知阿秋了,他应该很快就能寻到这里。”

“真的吗?那太好了!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拿回我的珠子。”阿九活动活动自己发麻的手脚,飞身朝女子攻去,女子快步退开,从腰间取出一柄软剑。

“阿九!”菖蒲见女子手中的软剑大喊一声阿九。

“我打不过你再帮我,免得被人笑话我们以多欺少!”

菖蒲望天翻白眼,她打不过再帮忙就不是以多欺少了吗?

“啊!”突然,阿九惨叫一声,捂着流血的手臂退开很远。

见阿九流血,等雨菖蒲神色一凛,都朝灰衣女子飞去。就在她们要靠近灰衣女子时,灰衣女子腰间的锦囊突然射出盛大的白光,白光过后几人都失去了意识。

8

“阿九!阿蒲!”等雨醒来后推了推身侧阿九和菖蒲。

阿九菖蒲醒来,入目都是漫天黄沙。

“这里是哪里?我们刚刚不是还被困在貔貅腹中吗?”阿九望着满目的黄沙开口。

“我记得那灰衣女子腰间的香囊放出了盛大的白光,然后我们就到了这里。这里很有可能是珠子内的结界,或者是与珠子有关的某个记忆境或者回忆境。”

“可是珠子在我手上这么多天为何没有事?”

“血!应该是血!”菖蒲突然开口,“我记得那香囊放出光芒之前染上了你的血。”

阿九望着黄沙深处若隐若现的城池,拉起等雨开口:“阿雨,那个城池我可能见过,这里或许就是我的回忆境!”

等雨望了一眼远处黄沙中若隐若现的城池,“那灰衣女子应该也进来了,我们先去寻她,找到珠子。”

“嗯!”

灰衣女子在等雨几人不远处的沙凹中醒来,她迅速摸向腰间的锦囊,可是锦囊中早已空空如也。女子心下一紧,却在望见地上的黄沙后一顿,飞快地爬上沙丘,看见远处的城池后欢呼一声,一百年了,她花了近一百年的时间,终于又回到了这里。占岿,粟涯,等着我!

等雨几人见到远处沙丘上高呼的灰衣女子,赶紧追过去。

“你知道这是哪里?”见女子高兴的神色,阿九开口。

女子望着阿九,眸中闪着疑惑又复杂的神色,“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阿九望着女子皱了皱眉,“我的珠子呢?”

“珠子已经没有了。”

“你说什么?!”

“螭吻珠每开启一次时空之隙,都会失踪一次。”

“你说什么?螭吻珠,你说那珠子是螭吻珠?!”菖蒲突然拉着女子神色严肃。

“阿蒲?”等雨望着神情突然严肃的菖蒲。

“阿雨,”菖蒲望着四周的黄沙,“这里不是结界,不是某个回忆境,而是从前存在过的某个真实的时空,或许是百年以前,又或许是千年以前。《大四海荒志》记载,神龙九脉,一脉曰螭吻,居东海,善御水,颔下生珠,名曰螭吻珠,有避水之功用。千年螭吻珠,得之可开启时空之隙,改换天地。奈何难寻至极,鲜能寻踪。”

“那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不知道,螭吻珠每开启一次时空之隙都会失踪,可能是落在了我们同样的时空,也可能是落入了别的时空。如果是落入我们的时空,找到它,应该就能重新开启时光之隙。但如果它落入了别的时空,我们就……”

“螭吻珠是神器,必然不会随意开启时光之隙,它是因阿九的血带我们来到这个时空,这个时空就必然与阿九有某种联系。”看着阿九脸上的颓然之色,等雨赶紧开口,“阿九,你说你见过那城池,是何时?”

“我……我记不清了。”

“你被柳明月抓到冥府那一回,我请秦广王帮我寻回你的魂魄,广王告诉我,你已经有千年不入轮回,但是你的气运薄上只有千年以前和近一百年的气运,中间的九百年,是空缺的。”

“你是说,那九百年是螭吻珠带我……”

“那么这里就是阿九最初开启螭吻珠的那个时空,这个时空一定有螭吻珠!”菖蒲眼前一亮。

“不错!”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寻螭吻珠?”

“我知道螭吻珠在哪里,我也可以帮你们寻到螭吻珠,但你们必须帮我完成一件事。”一旁的灰衣女子突然开口。

“我们凭什么信你?”阿九冷冷睨着灰衣女子。

“你们随我进城,我会让你们信我的。”女子指着远处的城池眸光坚定。

9

几人走到大漠中伟岸的城池前神色各异。

守城卫兵看见几人,从城池上走下来,灰衣女子走到卫兵身前低语几句,又朝卫兵手中递了一块黑色的牌子。

等雨几人对望一眼,眼中均是诧异凝重,这女子果真认识这里。

卫兵接过灰衣女子的牌子朝她身后的等雨几人看了看,“不是四人吗?还有两人呢?”

灰衣女子回头望着等雨几人,疑惑地望向卫兵。

此时,菖蒲突然跌坐昏倒。

“阿蒲!”等雨扶起昏倒的菖蒲。

“阿蒲一向体力不错,怎么会走了这一段路就昏倒呢?”阿九也上前准备帮等雨扶菖蒲。

“你一个人在哪里自顾自言说什么?”那卫兵突然朝阿九走来,到等雨和菖蒲面前时并没有停下,而是穿过二人直接走到了阿九面前。

阿九张大嘴巴,惊诧地看着眼前的卫兵。

等雨也是满目惊疑,她担忧地望向菖蒲,然后朝阿九开口:“阿九,我们先进城吧!”

阿九子惊疑不定地帮等雨扶着菖蒲,在卫兵奇怪又疑惑的目光中同随灰衣女子进了城。

几人进城后才发现城中十分萧索,商铺全都关门,路上行人也十分少。

好不容易等雨几人跟着灰衣女子走进一家客栈,果不其然,掌柜也只看得到阿九和灰衣女子。

“阿雨,为什么会这样,阿蒲为什么会如此虚弱?那些人又为什么看不见你们?”几人进房中,阿九望着床上面无血色的菖蒲惊咦又担心地问等雨。

等雨放下菖蒲已经把不到脉搏的手,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与阿蒲在这里就如同魂魄,大家都看不见,也听不见,就好像……好像我们没有存在过一般。”

“你与她都不是千年以前的人,在这里,自然是不存在的。”一旁的灰衣女子开口,“她如此虚弱,是因为如今她已是魂体分离,时日无多。”

“那怎么办?她们还能再回去吗?”阿九拉住灰衣女子疾声开口。

“除非寻到螭吻珠重新打开时空之隙,否则,如果她们都死在了这里,千年以后,自然也就不会再有她们了。”

“你!”阿九怒瞪着灰衣女子,“那你说,螭吻珠到底在哪里?!”

“你帮我完成一件事,我帮你找到螭吻珠。”

“你快说,什么事?!”

“今夜,进将军府帮我阻止一个人。”

“将军府?”

“她们伤不到其他人,你随我去就够了。”

“不行,阿九不能单独随你离开,我和阿蒲随你们一起去。反正他们也看不见我们,我们从正门进即可。”

是夜,等雨扶着菖蒲旁若无人地从城中唯一戒备森严的地方——将军府的正门,走入。阿九和灰衣女子从侧墙翻入,落定的阿九看了看周围,径直朝右走去,在一处枣从中躲了起来。

跟在阿九身后的灰衣女子看着轻车熟路躲入枣树从的阿九,眸光又暗了暗,果然是她,只有她的血才可以开启时空之隙。

10

躲在枣树从中的阿九,看着将军府内的景物,脑海中有无数画面闪过,可是她一个也没有抓住。

“跟我走!”待巡逻的士兵走过,灰衣女子带着阿九迅速朝将军府的书房掠去。而等雨也带着菖蒲到了书房外。

阿九和灰衣女子掩在一棵观音柳之后,等雨因为无人看得见便大方地扶着菖蒲靠在沙柳边半人高的假石上。

“亥时会有一个黑衣女子从这房中偷出一份布军地图,你要做的就是阻止她把地图拿走。”灰衣女子盯着书房大门朝阿九开口。

“你为何不自己去,你的武功可比我好。”

“我不能碰她,你打不过她也没有关系,只需惊动守卫就行。”

不一会儿,果真有黑衣蒙面人从书房中探出头来,而远处正有一队守卫朝这边巡逻过来。

阿九正准备进书房与黑衣人打斗,守卫却朝这边冲过来,“谁在那里,有刺客,快抓住她!”

守卫冲到等雨面前,持剑朝等雨劈来,等雨惊诧地推开菖蒲,挡下守卫的一剑。

“咦,人呢?刚才还在这里的人呢?”可是,下一瞬守卫又像看不见等雨四处寻找,等雨一掌朝守卫袭去,果然穿身而过。

“在这里!”突然,一守卫指着观音柳后的阿九和灰衣女子大声开口

瞬间,阿九和灰衣女子便同众守卫缠斗在一起,等雨瞥见趁乱从书房中逃走的黑衣人,赶紧飞身追上,她挡在黑衣人面前黑衣人却穿身而过。当黑衣人穿过她身体的那一刹那,等雨看清了她的眸子,那是一双很少见的湛蓝的眸子,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痣,和灰衣女子一模一样。

黑衣女子离开,等雨回神,只见不远处的回廊上,蓝衫男子目光穿过她静静望着逃走的灰衣女子。

阿九这边被惊动的守卫越来越多,阿九和灰衣女子终是不敌,被守卫抓住。等雨上前想营救二人,却直接穿过所有守卫的身体,等雨只好扶着菖蒲,一路随着守卫来到关押二人的监狱。

阿九进监狱被一个守卫推了一掌,撞在监狱的石墙上。阿九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久远的记忆撕破屏障,越入脑海。

“小十!”阿九突然大叫一声,随后毫无头绪地、慌乱地在狱中四处寻找,“小十,小十……你在哪里?”

“阿九!”等雨起身喝住阿九。

阿九茫然地望着等雨,好一会儿才神色清明,又泪流满面地望着等雨,“阿雨,阿雨,我把小十弄丢了,小十不见了。”

“小十是谁?”

“小十是我的王弟,阿雨,这里是占岿王都,可是大战来了,占岿没有了,小十也不见了,遍地都是尸首,到处血流成河。”

“你果然是占岿的公主,只有占岿王室的血才可以打开螭吻珠。”灰衣女子目光沉沉地望着阿九开口,“可是王都的布军地图被偷走,明日一早,贺国大军就会攻入占岿。”

“你说刚才那黑衣人偷走的是王都的布军地图?!你!”阿九满目赤红,持剑怒指着灰衣女子。

“刚才那个黑衣人就是一千年以前的你对不对,你是要阻止你自己偷到地图对不对?”等雨突然望着灰衣女子开口。

11

“不错,千年以前我受贺国将军指示入占岿做奸细,以婢女的身份接近粟涯,伺机偷走占岿的布军地图。”

“是你,是你毁了占岿!”阿九大怒,一剑刺向灰衣女子。

“占岿王残暴昏聩,占岿举国民不聊生,本就气数将尽,我送出地图,不过加速大战的开始。只是粟涯他那样的将才,根本不值得为了这个破败不堪的王朝送命。”灰衣女子大声反驳阿九,却并未躲开阿九的剑。

“那你为何还要阻止自己偷布军地图?”

“我要救粟涯,我争取延后开战的时间。”

“你既是将军的婢女,应该常年在将军府出现,刚才那些守卫为何无人认识你?”等雨皱眉望着灰衣女子。

“你也发现了对吗?她是公主也无人认出来。”灰衣女子苦笑一声,垂下眼眸,“我在进城的时候就发现,他们虽然能够看见我们,但其实我们的样子对他们来说是模糊的,或者他们虽然看见了我们,但是下一瞬就会忘记我们的样子。”

“大半夜你们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觉!”牢房外突然一守卫走进来。

守卫看清牢房中的情形突然拔剑冲过来,当他看清牢房的门并没有打开时,哆哆嗦嗦地后退,举剑指着等雨,“你是谁,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等雨黛眉一皱,上前一掌击向卫兵,卫兵应声倒地,等雨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来不及细思,伸手拿起卫兵的钥匙打开了牢门。

“阿九快走!”等雨朝阿九低喊一声,又看了一眼灰衣女子。

阿九扶起菖蒲,跟在等雨身后,灰衣女子也起身跟上。

“跟我走!”牢房外,灰衣女子轻车熟路地带着等雨和阿九避开所有守卫逃出将军府。

待几人逃到一处安全的街角,阿九疑惑地望着等雨,“阿雨,你怎么会……” 等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灰衣女子捂着被阿九刺伤的手臂靠在墙上,远处的客栈灯火照过来,让她的身体一半在暗一半在明,“螭吻珠就在皇宫,占岿的至宝流月宝珠就是螭吻珠。明日就有大战,你们快点进宫寻螭吻珠离开这里,如果你们死在了这里,一千年以后你们也就死了。”说完灰衣女子站起身朝暗处走去。

“你要去哪里?”

灰衣女子停下顿住,“当年我无意间被螭吻珠带入时空之隙,越过九百年的时空,偷得了一百年的时间。在那个时空的一百年,我没有一天不是在寻找回到占岿的办法,今天你的血重新打开了时空之隙,我一定要去救粟涯。这个腐烂到骨子里的王朝,谁都该死,唯独粟涯不该!”说完闪身没入暗夜之中。

“如果她可以救粟涯,那我也可以救小十,我还有机会救小十,阿雨,我现在就进宫救小十!”阿九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突然转头朝等雨开口。

等雨点点头,看着越来越虚弱的菖蒲,“我们也必须尽快寻到螭吻珠,阿蒲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知道一条密道,从那里可以直通王宫。阿雨,我去寻小十,你去找螭吻珠!”

“嗯。”

阿九带着等雨和菖蒲穿过占岿地下悠长又狭窄的密道,密道的尽头,阿九拼尽全力推开一扇厚重的石门。火光入眼,熟悉的王宫陈设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阿九顿时泪流满面。她走出石门,走到一个流光溢彩的琉璃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一个小巧的碧玉瓶,随后割破手掌,把瓶中灌满她的鲜血,盖好玉瓶后又从柜子中取出两套宫女服。

拿出宫女服的阿九神色有些惊喜又有些怅然,“想不到它还在,以前我总是和小十在这里换好宫女服,服扮作宫女偷偷从密道溜出王宫。”

“阿九……”

阿九回神,赶紧把宫女服递到等雨手中,“阿雨,你快换好它!”

待等雨换好宫女服,阿九把玉瓶递到等雨手中,“阿雨,这里就是占岿藏宝塔的第一层,螭吻珠就在藏宝塔的顶层,藏宝塔一共五层,每层都有十个守卫,待会儿我去王弟的寝宫帮你引开守卫,你一定要带着阿蒲寻到螭吻珠。”

“阿九,你?!”

“她说她偷得了一百年,我的这一百年又何尝不是偷得的?阿雨,如果我寻不到小十来与你汇合,你一定要带着阿蒲离开这里!”说完阿九推开等雨,摔破一个瓷瓶,从窗户中飞身离开。

被惊动的守卫追着阿九出去,等雨赶紧扶着菖蒲飞身躲进上一层藏宝塔。

12

等雨带着菖蒲一路上了藏宝塔顶层,在这里,等雨终于在一个巨大的金莲花台上看到了安然躺在那里的两颗螭吻珠。

等雨刚要去取螭吻珠,门外却传来了卫兵的声音,“将军,公主陛下!”等雨只得带着菖蒲躲在柱子后。

门从外被推开,蓝衫男子身后跟着一宫装美人进来,等雨看清她的样子差点叫出声,这宫装女子正是阿九,可是等雨看清她眼中的恐惧和不安以后,又摇摇头,这不是阿九,或者说她是阿九,只不过她是千年以前的阿九。

“九儿,这是占岿的至宝流月宝珠,今夜将军府有人夜袭,偷走了军事布局图,贺国大军明日肯定就会攻入王城,我今夜就送你们离开,你和小十带着它,危机时它或许还能救你们一命。”蓝衫男子从金莲台上取下螭吻珠放在阿九手中。

“不要,粟涯哥哥,我不走,我不要,我要和小十留下来,陪你一起战死也好!”

蓝衫男子眸光里露出苦涩,他微微一笑,摸了摸阿九的头,“九儿,你听着,你是占岿的公主,你必须活下去,小十也必须活下去,你们都代替粟涯哥哥好好活下去!”

说着蓝衫男子却不再理会阿九,而是转头吩咐他身侧的副将,“今夜就送九公主和十王子出城,记住,用你的性命保护好他们!”蓝衫男子顿了顿,随后眸光复杂的开口,“李蝶已经被我打昏放在马车上,今夜你也带着她一起出城。”

副将望了将军一眼,随后带着阿九头也不回地离开。

带待副将和阿九都离开,将军突然朝等雨藏身的柜子开口:“出来吧!”

等雨见藏不住,索性从柱子后走了出来。

将军看见等雨身上的宫女服,“你是哪个殿的宫女?”

等雨还没有回答,将军走到窗前,夜风吹起他的蓝衫,衣角在风中翻飞,等雨感觉到他周身厚重的悲凉,“王都将破,你赶紧逃命去吧!”说完他转身走下藏宝塔。

等雨松了一口气,赶紧带着菖蒲追下藏宝塔,可是塔下早已没有带着螭吻珠的九公主的身影。看着越来越弱的菖蒲,等雨心下焦急,却也只能凭着记忆寻着阿九最初飞身离开的方向先去寻阿九。或许是大战在即,皇宫中格外萧索,等雨一路走来竟没有在王宫中遇到任何守卫。

终于她在一座不甚华丽的宫殿前找到了心急如焚的阿九。

“阿九!”

“阿雨,怎么办,小十不在宫殿中,他怎么会不在寝宫呢?”

“他被人送走了。”

“你说什么?他被谁送走了?”

“阿九,我看见粟涯将军带着从前的你从塔中取走了螭吻珠。”

“你说什么?!”

“阿九,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开启螭吻珠的情形?”

“我……”阿九摇摇头,“很多血,很多尸首,我把小十弄丢了,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等雨拉住眼底噙着泪水的阿九,“阿九,你先冷静,我们还有机会救你的王弟。你告诉我,你觉得粟涯会从哪座宫门送你们出宫?”

“北门,从那里出宫就可以直接离开王城。”

“我们走!”

13

出北门时等雨和阿九被王宫的守卫拦住,灰衣女子正好从宫外进来,她朝王宫守卫拿出令牌,等雨和阿九便顺利走出王宫。

“粟涯呢?他是不是连夜进宫了?”灰衣女子截住等雨和阿九。

“我的确在王宫中见到了他。”

灰衣女子听完等雨的话就要朝王宫追去。

“你是不是叫李蝶?”等雨突然叫住着急而去的灰衣女子。

灰衣女子诧异地回头,最终还是朝等雨点点头。

“阿九,我们走!”等雨转身,不再回头。

“杀!”

厮杀声突然在不远处响起,乱箭不知从何处纷纷射过来。

李蝶看着远处的火光,“糟糕!他们拿到地图提前偷袭进来了!”

王宫守卫见着远处的火光有的弃兵逃走,有的则朝火光处战斗。

听着越来越近的厮杀声,李蝶一咬牙,扶起等雨手上的菖蒲,“我先送你们出城,若此战不死,你们就有机会找到螭吻珠!”

几人一路且战且跑,终于在东方即明的时候出城,追上了城外副将送九公主和十王子的马车,此时他们正被一群贺国先锋兵围攻。

“阿九,你带阿蒲上马车!”等雨从马车后把阿九和菖蒲推上了马车。

又是一阵密集的乱箭射来,等雨和李蝶抵挡不及,只能闪身躲进马车,好一会儿,当箭声终于停下,马车前的副将却满身是血地掉下马车,李蝶朝穿着宫装满目惊诧地看着几人的九公主开口:“公主想活命吗?”

九公主并不答她。

“公主身上有螭吻珠对吗?那公主把她推下去,”灰衣女子指着马车上昏倒的千年前的自己对九公主开口,“九公主应该知道多载一个人马车就跑得更慢,你们的生机就更少一份。”

“我不能把她推下去,粟涯哥哥让我照顾好她,她是粟涯哥哥的心爱之人。”

李蝶心下一痛,眼眶绯红地执起九公主的手,借力一掌把昏倒的自己推下马车。然后一剑刺伤了马屁股,马开始拉着马车狂奔。

九公主想去救人却差点被甩出马车,离她最近的阿九伸手去拉她,手却直直从九公主身体里穿过。阿九惊诧地看着自己穿过九公主身体的手。李蝶飞身下车,下车前把九公主推入马车。

“回到那里,好好活下去!”

“李蝶!”等雨大叫一声李蝶。

李蝶望着远处的城墙,城墙上粟涯正在那里斩杀一波又一波攻上城墙的贺国军

“我拼尽了全力还是救不了他,既然救不了他,那么和他一起死在这里也好!”说完李蝶一边战斗一边朝占岿城的方向而去。

“嗖——”一只乱箭射破车窗,直插而入。

等雨赶紧起身挡住其他的乱箭,“啊!”身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等雨回头,九公主怀里抱着心口插着羽箭的十皇子,绝望大哭,鲜血浸透了他们的衣衫。

“小十,小十!”九公主撕心裂肺地大哭,突然从十王子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直插向自己心口。等雨心下一凛,伸手挡住九公主的匕首。但是仍然慢了半分,匕首仍然有小尖插入九公主心口,胸口的螭吻珠浸到九公主的鲜血,一阵白光,接着等雨和阿九又失去意识。

14

等雨再次醒来的时候,夕阳正照进窗户,一侧乔子期正支着手假寐,狸猫模样的小十五趴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等雨坐起身,却发现浑身虚软无力。

“你醒了?”头顶突然有声音响起,乔子期自然而然地坐下,扶着虚弱的等雨靠在自己怀里。

等雨想挣开,奈何身上实在丝毫力气也没有。

“乔子期你放我躺下!”

乔子期却并不放开等雨,而是掰正她的身子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怀中,“阿雨还有力气,怎么不问点别的问题?”

等雨无奈,“阿九和菖蒲呢?”

“隔壁的屋子,乔子秋照顾着呢!”

“阿雨……”

“你……”

好一会儿,两人异口同声地开口,又同时噤声。

“阿雨先说吧。”

“螭吻珠你可听过?”

“嗯。”

“如果螭吻珠带着后世的人去了一千年以前,千年以前的人是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他的,对吗?”

“嗯。”

“那如果有时又突然看见了呢?”

“在千年以前被看见的都不会是后世的人。”

等雨脸色一变,如果不是后世,那么一千年以前她就是存在的,可是……

“阿雨,”乔子期叹了一口气,伸手拥住等雨,把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有时候,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记住不如忘记,该知道总有一天都会知道,该忘记的也总有一日都会忘记。你看得清楚眼前的人就够了。”

许久等雨都没有开口。

乔子期低头看了一眼等雨,“阿雨和苏老板何时认识的?”好一会儿,见等雨并不答他又继续开口,“我回答了阿雨的问题,阿雨就不打算回答我的吗?”

“十多年前。”

“如果有一天他成为你的敌人,阿雨会手下留情吗?”

等雨眉头一皱,“他不会成为我的敌人。”

乔子期笑笑,“长明寺的知远和尚阿雨也认识吗?”

“嗯。”

“那阿雨以为知远和苏老板认识吗?”

等雨皱着眉头仔细思索许久,“大概是认识的吧!”

“那好,三日后我要回莽荒雪山处理一些事,在我回来之前,这两个人,不管谁,阿雨都不准再和他们说话!我会让十五、白十二、广王一起盯着你。”

“你!”

“阿雨,你要是不答应,我是会亲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