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渡系列故事之魑魅

1

清明之后,荻花城好一段时日都是雨霁天晴,风和日丽。这般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四月十五。

每年的四月十五荻花城都会举行盛大的游园会,游园会上,全城百姓,无论男女老少,皆盛装出席,赏花游湖,好不热闹。

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十五这日,晴空万里,月明星稀,荻花城中华灯满城,热闹非凡。等雨几人盛装登上停靠在湖边的苏老板的画舫。往年她们都是乘坐乔府的画舫游湖,但乔府历来人多,难免要诸多应付,而今年苏老板恰又递了帖子,所以自然选择了苏老板的画舫。

“嗯,虽不如乔府的豪华大气,倒也精巧雅致。”阿九登上画舫,便开口啧啧称赞。

苏老板笑意盈盈朝几人拱拱手,“多谢阿九姑娘称赞!”

阿九点点头,四处观望,突然瞥见右侧一堆金光闪闪的东西朝她们这边来。阿九眯着眼朝那金光闪闪望去,待看清,脸上颜色顿时精彩不已。这是一艘做成元宝模样的画舫,不仅如此,这画舫还全部贴满了金箔,活脱脱就是一个飘在湖中的巨形金元宝。

“这是哪家的画舫?”阿九忍不住问身侧的苏老板。

“城南徐家。”苏老板看了看,眯眼开口,“哦,前几日你问的那个徐灵儿便是这家的女儿。”

阿九有些惊讶,前几日她从几个茶客那里听说,荻花城本来有一奇丑无比的女子,名曰木樨,父母死后她便成了孤女,本想找个丫鬟或者厨娘的活计谋生,但因为面相太过丑陋,无人愿意用她。她走投无路,只好每日和乞丐混迹在一起乞食。

后来有一日,徐家小姐徐灵儿路过了这丑女乞食的街,恰好看见这个丑女,便收了她做丫鬟,还日日把她带在身边。

人都说心善人美,人心越善,人就会变得越来越美。果然,这徐家小姐收留了这丑女以后,人越变越美,还进了荻花城美人榜。

只是后来有一日,不知为何,这丑女丫鬟突然失踪,这徐家小姐生怕她有什么不测,于是四处派人寻找,但是找了许久,始终一无所获,为此事,徐家小姐还大病一场。

阿九听说了此事,对这有侠气又有善心的徐家小姐倒是有几分佩服,所以和苏老板打听了此事。只是想不到养出这样姑娘的人家,品味,如此,如此——嗯,有趣特别。

2

荻花城画舫停靠皆有讲究,入湖前,如乔府这样的豪门大族一般停靠在北侧,而像苏老板、徐家这样的商贾画舫则一般停靠在西侧。戌时,众画舫入湖,“金元宝”一直紧随在苏老板画舫右侧,阿九有些无奈,一晚上都被这金元宝闪着,还如何赏灯游湖?

不一会儿,近湖心,乔府精致豪华的画舫终于出现在眼前,乔子秋一袭大红锦衣,嘴角含笑,姿态慵懒地立于船头。

阿九惊讶地望着乔子秋,推了推身侧的等雨,“阿雨,你说子秋何时有了这么一身风骚的红衣?”

等雨从湖中收回视线,看见一身红衣的乔子秋,面色顿寒。觉察到等雨的异样,菖蒲也凑过头,待看清乔子秋时,脸色也顿时一暗。乔子秋绝不会这般,眼前人必是乔子期无疑。

“看来他醒了!”

等雨点点头,脸色暗沉地走到另一侧。

“救命,救命!”“金元宝”上突然有人高声呼救,“有人落水了!是小姐落水了!救命啊!”

菖蒲听见呼救,正准备入水,一道红影已经先于她入水,不一会儿,乔子期便带着瑟瑟发抖的徐家小姐落到了苏老板的画舫上。

画舫上,徐家小姐依旧紧紧抱着乔子期,还特地楚楚可怜地朝他胸口蹭了蹭,只是她没想到,下一瞬,乔子期就拉开她,直接把她扔到了甲板上。

阿九惊讶地看着乔子期,虽说这故作姿态的徐府小姐与传闻的人美心善相差甚远,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只是这直接扔姑娘也委实太过彪悍。

“多谢乔公子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不知……”更让她惊讶的是,这徐家小姐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柔柔弱弱爬起身,朝乔子期行礼。

乔子期甩了甩打湿的衣袖,看看四周,不见等雨,并不理会徐家小姐,大步踏进苏老板船舱。

阿九见夜风里瑟瑟发抖的徐家小姐有些不忍心,遂借了一件小丫鬟的衣裳递过去,没想徐家小姐看了看她手上的衣裳,嫌弃地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另一侧赏月的等雨并不知这边有人落水,见薄云避月便转身回船舱,进仓便见乔子期一身湿透,似无生气,双目紧闭地躺在船舱之中。

等雨正要上前试探他的呼吸,他却突然睁眼,朝等雨邪魅一笑,“阿雨是在担心我?”

等雨深吸一口气,忍住怒意,“乔子秋呢?”

“如果我说,他死了呢?”

“你!”

“你放心,他不会死,身子是他自愿借给我用的。”

听到乔子秋无事,等雨不想再与他多待一刻,转身离开船舱。

3

船舱外,阿九菖蒲苏老板三人围坐一桌正嗑着瓜子,等雨上前,刚要开口,湖心突然一声巨响,接着礼花冲天,随后整个瀞湖都笼罩在礼花垂下的星光之中,星光闪耀,水波摇曳,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今时何地?

礼花之后,湖心看台上的点心铺子都开始做点心了。

苏老板远远地看见云庆斋位子上,一个头戴面纱,动作细致的白衣厨娘笑意盈盈地开口:“看来今年云庆斋又要独占鳌头了!”

“他为何会在船上?”等雨望着看台,神色不愉。

“谁?哦!”阿九挑挑捡捡地看着手里的瓜子,显然已经知道了乔子秋就是乔子期,“救人喽,就是隔壁‘金元宝’上的徐家小姐。”

等雨收回望向看台的视线,看着苏老板,“他走,或者我走?”

苏老板赶紧讨饶地拱拱手,起身去船舱。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苏老板回来,手里端着一碟点心。

“人已经送走了,这是今年云庆斋的点心——花好月圆。”

阿九拿起一块中雕一朵粉花,外围并无更多点缀的点心放入口中,片刻之后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菖蒲,“阿蒲,真的,太,太,好吃了!”

看她这般表情,菖蒲有些好笑,也拿起一块放入口中,不想,片刻之后,她也是这般表情地望着等雨。

等雨笑了笑,与苏老板各拿一块放入口中,一瞬之后,不觉对视莞尔,“果真不错!”

一盏茶的功夫,阿九望着空空如也的点心碟意犹未尽,“今年的魁首,必是云庆斋无疑了。”

果然,一个时辰后,各画舫的点心品评完毕,云庆斋夺了今年的魁首。

魁首选出之后,便是点心师傅去取魁首牌匾。当云庆斋的厨娘摘下面纱取魁首牌匾的那一刹那,整个瀞湖都陷入了寂静。

“怎么会是她,这不是丑女木樨吗?!”不知谁的游船上爆发出第一声惊呼,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对啊!变美了许多!”

“是啊,她而今这模样比那徐家小姐还要美上几分啊!”

“想不到她做的点心如此味美!”

……

整个瀞湖都开始沸腾起来——因为那个无故失踪的丑女丫鬟,变成了云庆斋的美厨娘回来了!

4

瀞湖游园会之后,丑女木樨迅速成为荻花城新的八卦焦点,她是如何变美的,又是如何突然回到荻花城的,一日之内,城中就流传了数十个版本。而从前收留她的徐家小姐听闻木樨回来后,欣喜不已,三到云庆斋接她回家,可是木樨都避而不见,只是托伙计递出来五百两银子,说是感谢当日的收留。

此事一出,城中皆哗然,都言这木樨忘恩负义,可怜了这灵儿小姐的一片善心。

阿九丢了块点心在口中,愤愤不已,“流言当真可怕,瞬间三人成虎,颠倒是非黑白。这徐灵儿也就是个沽名钓誉、故作姿态之辈,哪里是什么良善之人,只可惜世人皆愿意相信流言,少有人愿意调查真相。”

“你不也是连木樨的面都没有见过,又是如何得知真相的?”菖蒲把点心挪到自己面前。

阿九皱眉吞下不好下咽的点心,明眸一转,眉间染笑,“那好,阿雨,我们现在就进城去调查真相如何?”

等雨挑眉,见阿九狡黠的模样,知她是觊觎云庆斋的点心了,摇摇头,放下书,起身朝茶楼外走去。今日日光正好,出去走走也好。

日光暖暖,夏风微醺,几人到云庆斋时,已是晌午,买点心的人不多,阿九买了一包花好月圆,出了门就朝云庆斋后厨摸去。等雨菖蒲对望一眼,无奈跟上。

阿九翻墙落入后院就听见打斗之声,小伙计慌慌张张从里跑出来,“杀人了,杀人了!”

阿九赶紧飞身而去,到后厨,只见一蒙面人正剑指木樨,木樨脸上已经被划出两道血痕。

“阿蒲!”阿九对着墙外大喝一声,飞身与蒙面人缠斗在一起。

菖蒲携等雨飞身进来,看见阿九与蒙面人缠斗,也加入了战斗。菖蒲入战,不一会儿,蒙面人就落了下风,转身逃走。菖蒲刚要飞身去追,一旁的木樨突然站起身,踉跄一步,倒在菖蒲面前。菖蒲下意识扶住她,再抬头,蒙面人已不见踪影。

“你没事吧?”阿九扶住木樨,上下打量。

木樨摇摇头,没有开口。阿九有些气愤,“白日行凶,也太嚣张了些,我们送你去城主府报官吧!”

木樨再次摇摇头,抽回被阿九扶着的手臂,朝几人盈盈一拜,随后转身离开。

“哎,她……”

“好了,走吧!”菖蒲一把拉起还欲追上去的阿九回到等雨身旁。

而等雨紧盯着木樨离开的背影皱起眉头,这个木樨魂魄似乎不全,身上还有一种很古老的法术。照理来说,魂魄不全,神智必损,但是她看起来心灵手巧,丝毫没有神智有损的模样。

5

“你们说这个木樨也当真奇怪,这可是有人要杀她,她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连官都不报!”马车上,阿九一边吃着花好月圆,一边又气闷又愤愤地开口。

“她应该是知道要杀她那人的身份的。”菖蒲双手抱臂开口。

“她知道?”

“不错,她故意撞在我身上,拦住我去追那人,所以她应该是知道的。”

“她魂魄不全,但神智无损。”上车之后,一直没有开口的等雨突然开口,“而且她身上被施过一种古老的法术,只是如今我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此种法术。”

“这个木樨,无故失踪又无故回来,魂魄不全,还被人追杀,还有古老法术,她身上的秘密可真不少!”阿九叹了一口气,又吃了一块点心。

“阿雨,你养伤为重,多思无益,我看这木樨无害人之心,而今日之后她应该会多加防范,不会有事的。”菖蒲见等雨拧眉思索,出声宽慰。

等雨点点头,拿起一块点心,“但愿如此吧。”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寻到茶楼,只不过这次出事的不是木樨,而是徐家的灵儿。一大早,徐灵儿的兄长便等在茶楼,求见等雨老板。等雨下楼,见到面露焦急的徐家兄长徐松。

“等雨老板,求你一定救救家妹!”

“令妹出了何事?是何人告诉你来找我的?”

“家妹近日像是中邪一般,总是在家中说一些奇怪的话,甚至,甚至突然就要杀人。我去乔府寻乔公子,可是乔公子却说家妹的死活与他何干。后来,我在四面楼打听到等雨老板,所以来寻等雨老板救救家妹。”

等雨还没有开口,徐松却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随后毕恭毕敬递了一箱金元宝过来,“还请等雨老板笑纳!”

一旁的阿九看见满箱的金元宝,早已两眼放光,等雨瞧她的模样,无奈一笑,朝徐松开口:“她都说了哪些奇怪的话?她今日可曾见过什么人,或者去过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徐松想了想,神色认真地开口:“等雨老板,我怀疑……是木樨害了家妹!”

等雨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他突然如此开口。

“自从木樨回荻花城后,家妹多次去寻她,她都拒不相见,可是家妹每寻她一次,中邪便会更严重一些。”徐松继续开口。

“据我所知,令妹于她有收留之恩,她为何要加害令妹呢?”阿九终于从金元宝上挪开了目光,凑了过来。

“这……”徐松突然面露难色,顿了顿,低声开口,“木樨从前在徐府,与家妹有些龃龉。”

等雨阿九对望一眼均觉出事情有异,这木樨和灵儿之间只怕不是龃龉那么简单。

6

“徐公子,你若不告知真相,我只怕是也帮不了你了。”等雨突然把金元宝的箱子盖上,往徐松面前推了推。

徐松见金元宝的箱子被推回,心下一急,立即和盘托出。

原来当初徐灵儿救木樨,不过是为了让木樨衬托她,果然,有丑女衬托她顺利进了荻花城美人榜。而木樨并不知道她是在衬托徐灵儿,还一心感激徐灵儿。徐灵儿喜食点心,她便绞尽脑汁学做点心,可巧的是,她做点心天赋极好,普通的食材做出的点心也格外味美。

有一日,风家二公子正好到徐府做客,恰吃到了木樨做的点心,觉得十分味美,于是连声夸赞。

徐灵儿急于表现自己,就告诉风家二公子点心是她所做。后来,她又多次让木樨做点心送给风公子,都说是自己所做。

风公子本身对点心也极有研究,一次他问起徐灵儿一种点心是何原料,徐灵儿随口胡诌,风公子立刻发现了端倪,问那些点心到底是何人所做。

徐灵儿隐瞒不住,只得说了是木樨。

得知那些味美的点心皆出自丑女木樨之手,风公子十分惊讶。在得见木樨之后被木樨的性情折服,风公子遂引她为好友,多次相邀,请她去风府为风府老夫人做点心。

木樨受风公子青眼相加,让徐灵儿十分妒忌,她开始时常打骂木樨。有一次,木樨忍无可忍,离开了徐府,就再也没有回去。后来她再次出现在大家视线已是游园会之时。

得知事情始末,阿九无不讥诮,这徐灵儿若真有事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阿雨?”阿九推了推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的等雨。

“阿蒲,若中了离魂术会怎样?”等雨突然抬头,对菖蒲开口。

“中离魂魄术,则魂魄有失,形若中邪,言行举止皆有异。”

“等雨老板,家妹便是如此啊!”听完菖蒲之言,徐松立刻激动地开口。

“那施离魂术之人会怎样?”等雨并不理会他,继续问菖蒲。

“离魂术需要施术人魂魄离体,所以施术人看起来会魂魄不全,但这种魂魄不全于神智无损。”

“那我们现在去徐府看看吧!”等雨突然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阿雨你不是说过木樨魂魄不全,神智无损吗?是不是……”阿九立刻起身跟上,突然想起什么,回头抱起桌上的金元宝,对徐松开口,“这只是定金,救人,要收五千两!”

“好好好!”徐松连连开口答应,起身忙不迭跟上。

7

半个时辰后,几人到达徐府,等雨三人看着眼前金元宝造型的府邸,均挑眉不语,可真是……

可是刚进门,便有仆人慌慌张张跑出来告诉徐松,小姐一大早就失踪了。徐松脸色一变,求救地看向等雨。

等雨转身离开徐府,“去云庆斋!”

几人马不停蹄赶到云庆斋,一切如常,但当几人赶到后厨时,却发现木樨并不在后厨。

突然,等雨望着院中的竹丛厉喝一声,“谁?!”

穿着大红锦衣的乔子期,嘴角噙笑,神色慵懒地从竹丛后走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

等雨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云庆斋,不想乔子期却一直跟着她们上了马车。菖蒲举起拳头,刚想把他赶下车,他却指了指马车上乔府的家徽,然后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假寐。菖蒲恨恨地收回拳头,望向等雨。

等雨坐定,朝假寐的乔子期开口:“你知道她们在哪里?”

乔子期邪气一笑,翻身坐起,“阿雨是在求我?”

等雨怒瞪他一眼,他却笑得越发邪气,随后挥了挥衣袖,从他衣袖里飞出一张通幽符,随后,通幽符在空中变成一只纸鹤,飞到马车前。

“走吧。”等雨不再看他,望着纸鹤朝菖蒲开口。

不一会儿,纸鹤引着马车到了城外,最后在一座幽深的山洞前停下。等雨几人下车进洞,乔子期慢悠悠跟在几人身后。

进洞,只见木樨正躺在地上,魂魄已经离体,而她离体的魂魄正在撕扯着另一边灵儿的身体。一阵撕扯之后,灵儿身体之中被她拉扯出一个幽绿色暗光的魂魄。

看见这个幽绿色暗光的魂魄,等雨眸光一暗,人正常的魂魄绝不会如此。

魂魄离体,灵儿倒地。

徐松看见灵儿倒地的身体,连忙奔过去,“灵儿!”

等雨一把拉住他,推给阿九,“阿九,你带他出去!”

“好!”阿九见眼前的情形,也心知自己帮不上忙,于是拉起徐松离开。

从灵儿体内出来的幽绿魂魄一掌推开扯住她的木樨,又抽出一缕绿丝捆住木樨,“她可是要杀了你,你还这般舍命救她,可真是……啧啧啧,愚蠢至极!不过既然你要死,那我也就成全你,再有半个时辰你的魂魄不回身体,就必死无疑,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说完,她伸了伸懒腰,看向等雨,“想不到还有引渡人,啧啧啧,凤凰精魄啊,这可是完美的魂魄。”

“你吃了徐灵儿的魂魄?”等雨盯着幽绿魂魄,冷冷开口。

“被你看出来了?不愧是有凤凰精魄的引渡人啊!”幽绿魂魄咯咯一笑,回味地舔了舔牙齿,“我借给她力量,让她杀了这个蠢女人,她付出她的灵魂让我吃掉,有什么不对?她的心啊,弱小又可怜,善妒又满是杀念,全都是美味!”

8

“阿蒲,喜食人内心恐惧和欲念的是什么?”

“不周山的魑魅!”菖蒲思忖片刻立即开口,“《不周山志》有记载:不周山有魑魅,山野精怪化之,无固定形态,喜食人之欲念与恐惧。其中,最喜食妒意与杀念,当人之妒意与杀念极盛时,其便乘机而入,吞噬其人魂魄,占用其躯,而后,以此人之形态而活之。”

“你知道我是什么?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的心,你最恐惧的是什么?”魑魅咯咯一笑,飞身袭向菖蒲。

菖蒲看不见魂魄,等雨赶紧拉她后退,而此时魑魅却突然转向袭击等雨,等雨赶紧飞身后退,魑魅又诡异一笑,转身袭向菖蒲,瞬间便进入菖蒲的身体。

“阿蒲!”等雨心下万分焦急,大叫一声菖蒲,正要上前,乔子期却拉住她,上前一掌击开菖蒲。菖蒲被乔子期这一掌击出很远,进入她身体的魑魅也被震出体外。

“阿蒲!”等雨急火攻心,怒目甩开乔子期,飞身去看菖蒲。而就在此时,空中的魑魅突然飘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入等雨的身体。

“哈哈哈,想不到我还能进入引渡人的身体!”进入等雨身体的魑魅得意地狂笑,“啧啧啧,原来你受了如此重的伤,怪不得……这可是完美的凤凰精魄啊,都被你伤成这样了,真是……”

“自己滚出来,饶你不死!”见魑魅进入等雨的身体,乔子期面色铁青,怒火滔天。

魑魅用等雨的身体伸了伸懒腰,得意媚笑,“这么完美的魂魄,这么完美的身体,我怎么舍得离开呢。哎呀呀,刚才那个,你一掌就把我击了出来,怎么到了这个,就舍不得动手了?”魑魅掩唇一笑,“那么,我在她的身体里,看你怎么让我死?!”说完飞身向乔子期袭去。

乔子期飞身后提,祭出赤日虹剑画地为界。

魑魅被困在界中,看清赤日虹剑,瞬间色变,但转念,又咯咯笑起来,“你舍不得她,那我也不用与你斗,伤她就足够了!引渡人,让我来看看,你内心最深的恐惧是什么吧!”

等雨觉得她似乎被困在一片茫茫之中,不见日月,不见天地。突然,前方出现火光,随后她看到了让她如坠冰窟的一幕——乔子期开天眼正在斩杀她的灵猫。

“阿姊……”等雨撕心裂肺地奔过去,希望抓住灵猫身上阿姊的最后的魂魄碎片,可是碎片越飞越远,最后全都消失不见……

“原来这就是你最绝望的事,你很痛苦对不对?那么恨他吧,去杀了他!快去杀了他!”

“杀了他,我要去杀了他……”等雨面目悲伤又呆滞地走出乔子期的剑界,她拔下发间的曼珠沙华束住乔子期,随后又飞速夺过他手里的赤日虹剑向他刺去。就在剑尖要触到他锦袍的瞬间,等雨突然抽剑回身,手持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自己腹中。

9

“啊!”被赤日虹剑刺中,魑魅凄厉大叫一声。

“原来你没有被我控制?!”魑魅不可置信地看着刺入腹中的剑,“不愧是有凤凰精魄的引渡人!”魑魅又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这样,你仅伤我一百,却自损三千,这法子可真是愚不可及!”

等雨突然邪气一笑,形如鬼魅,“自损三千,自然,是为了要你的命!”说完等雨抽出赤日虹剑。

魑魅看着自己凝成的魂魄逐渐消失,惊诧不已,“这……这剑上施了法……”“术”字还没有说完,她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见魑魅消失,等雨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倒地,在她倒地的瞬间,束在乔子期身上的曼珠沙华终于松开。

乔子期迅速飞身接住等雨,看着她身下被鲜血浸染的衣裙,心痛得无以复加。

等雨从他怀里虚弱地伸出手拉住他,看向菖蒲和木樨,目露哀求。乔子期无奈一叹,更紧拥住等雨,“放心,我会救她们的。”听到乔子期的承诺,等雨终于安心昏死过去。

乔子期抱起等雨,袖中飞出一串符纸,这些符纸在空中化成人形,随后从地上抱起菖蒲和魂魄刚刚回体的木樨跟在乔子期身后。

等雨再次醒来的时候,阿九趴在床头已经睡着了,不远处的软塌上躺着菖蒲,梨花木桌上煮沸的茶水正水汽氤氲,窗外,午后的日光,有些耀眼。

等雨动了动,阿九突然直起身子,嘟囔一句又倒下去睡着了。等雨看了一眼已经转醒的菖蒲,轻轻伸手闭了阿九的耳识。

“你可好些?”

“我已无大碍。你睡了十天,乔子期……”菖蒲顿了顿,最终是没有继续话题,起身为等雨倒了一杯茶。

菖蒲递过茶杯,继续开口:“徐灵儿已死,也已下葬,木樨并无大碍,那日,她是想救徐灵儿。十六那日,我们在云庆斋遇到的要杀木樨的人,正是徐灵儿。

“她借魑魅的力量去杀木樨,而木樨就是在那时发现她被魑魅附体,所以,第二日便约徐灵儿出来想救她,但她不知,那日徐灵儿杀她不成,妒恨交加已经被魑魅吞噬了。”

等雨捧着茶杯,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妒念生,焚良知,魑魅趁虚入,命休犹不知。

存善念,生仁爱,清明植心间,诸事皆和畅。

“阿雨?”菖蒲唤了一声等雨。

等雨抬起头,“阿蒲,我都没有发现的魑魅,木樨是如何发现的?她若是普通人又怎么会离魂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