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日就是中元节，七月半，鬼门开，百鬼重回人间，一年之中只有这一天是等雨最不忙的一天，因为中元节无需点灯，鬼门是从冥界大开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菖蒲一早上起来嗑瓜子的时候就开始叨念今日要去城里逛一逛。

中元节是荻花城很重大的节日，每年中元节城里都举行很大型的祭祀活动。

除了祭祀，放河灯也是中元节的重要节目，而今年的中元节会格外热闹，因为今年的中元节会有大型的杂耍和戏班搭台唱戏。

阿九平日最喜欢嗑瓜子，菖蒲平日最喜欢的是听戏，而且这次的戏班子有她最喜欢的角。

傍晚的时候，几人简单收拾一下，关了茶楼，就轻车简行进了荻花城，当然以等雨的性格，马车绝对不是茶楼的标准配置。

今日看起来奢华又低调的马车是乔子秋派过来的，一看马车就知道果然是百年门楣。

等雨在车上闭眼养神，阿九趴在车窗上看着混迹在人群中的鬼，而菖蒲则啧啧称赞荻花城的繁华。

不过前提是离开三生茶楼的结界以后她并不像阿九和等雨那样还可以看到鬼魂，不然这样的繁华里看着鬼魂在人身后飘来飘去还是十分煞风景的。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荻花城，虽然是与鬼有关的节日，但是十多年以来荻花城一直以庆典的形式来过此节，十多年来相安无事。

虽然每年发生几件怪事，但是也都无伤大雅，有乔家在的荻花城还是十分平安的。

不管是城中百姓还是达官，都是盛装出席，夜间人声鼎沸，一片繁华，好不热闹。

2

刚到城里，菖蒲就甩下等雨和阿九，乐颠颠地挤到祭台旁边抬起的戏台子前。

等雨阿九并不喜欢听戏，无奈对视一眼，朝湖边走去。

此时湖里已经放了许多花灯，花灯倒影映在水面上，微风一起，水面星火摇曳，波光粼粼，美不胜收，当然这要忽略掉花灯上各式各样的鬼。

七月半，鬼门开，还留有人间记忆的鬼会回家看看，而在人间已经没有家人的鬼则会四处游荡，有的会勾人魂魄，夺人精气，但是大部分也都是捉弄捉弄人。

在荻花城乔家对鬼怪还是很有震慑力，所以每年的中元节可以相安无事，作恶的鬼并不多。

突然，等雨心口一闷，阿九见状连忙扶住等雨，等雨憷眉，神色凝重。

“阿九，我感觉出事了！”

“啊——！”果然，阿九还没有开口，城中祭台的方向传来凄厉的喊声。

等雨阿九二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疾步朝城里走去，但是惨叫之后，朝湖边逃过来的人很多，她们一次次被人流挤出来，走得十分艰难。

“呀！这不是三生茶楼的等雨老板吗？那里刚刚死了人，等雨老板还是不要去那里了。”人流中有人去三生喝过茶，认出了等雨，拉住着急奔向祭台的等雨。

“什么人？怎么死的？！”

等雨话刚落音，湖边又传来惨叫，“啊！死人了，救命啊！救命啊！”

抓着等雨的人顿时惊恐不已，原地团团转，“哎呀，又死人了，怎么办，怎么办？今日不该出来，不该出来的……”

等雨眉头拧得更紧，拉着阿九退到人流边上，“阿九，你去通知乔子秋，我去湖边看看。”

“好！你一切小心！”阿九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随后二人一起飞身上屋顶，避免再因为人流受阻，从屋顶走会快上许多。

3

等雨来到湖边，饶是常在冥界行走见惯恶鬼的她，看到眼前的场景也心生颤栗。

湖边躺着一具被挖去心脏的尸体，除去被挖走心脏，腹部也被利器划破，身体内的脏器散落一地，场面十分骇人。

而周围已经有鬼飘过来试图附在尸体上，有些鬼这开始吃散落的内脏，等雨忍住内心的恶心，对着围着一地的鬼大喝一声，“滚！”

众鬼见到等雨身上的灵气和怒意纷纷退开，有些胆大的还对着等雨做了鬼脸，但是被等雨寒目一射则再不敢吱声退在一边。

“阿雨！”阿九领着乔子秋一行过来，乔子秋还带了城主府的官兵，好在官兵还算训练有素，尽管场面骇人，但是还是迅速围住现场。

而阿九探头，看见现场立马扶住等雨弯腰吐了起来。

“等雨老板？”乔子秋看着神色冷凝的等雨。

“今日既然让我遇上，我同你追查到底，价钱事后再意。”

乔子秋看着等雨这个时候还记得谈价钱，虽然有些失笑，但是内心却是安心的，这种事有等雨帮忙，必定都是事半功倍的。

“阿雨。”阿九吐了好久，才直起身，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等雨。等雨扶着阿九示意她放心，但是自己的拧紧的眉头却丝毫没有放开。

“阿雨，阿九，你们没事吧？”菖蒲焦急地赶来，连声询问，看到官兵围住的场景倒是淡定了许多。

“祭台那边如何？”

“也是如此，女子被挖心。城主府的官兵已经过去了。”

“阿蒲，”等雨竖起食指和中指点在菖蒲眉心，“我觉得他还在这附近。”

菖蒲被开了灵识这才看见周围围了一圈的鬼，“哇！人没有几个，看热闹的鬼倒是有一群！”

乔子秋虽无法清晰视鬼，但是他乔家特殊的技法可以让他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鬼，“等雨老板认为是鬼所为？”

“我只是感觉到有很奇怪的气息。”

4

“哟——！这么多人呢，又有好东西吃呢了！”

魅声入骨，寒意森森，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屋顶上坐着一个绝色黑纱女子，面容苍白，毫无血色，她伸出猩红的舌头正舔着带血的手指，暗夜之下，毛骨悚然。

看见女子，等雨微微上前一步，下意识护住身侧的阿九，而菖蒲也快步立在等雨身侧，严阵以待。

屋顶上的女子环顾一圈众人，目光落在等雨身上顿了顿，神色一变，不过一瞬又恢复了魅惑无双的样子。

“运气这么好，居然还碰上了引渡人，不过这里的事不关你什么事吧？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杀的人？”

“你认为呢？”

“那就管吧，因为我不是很喜欢你的长相。”

“你……”女子飞身下来，利爪直插等雨，等雨拉着阿九退开一步，菖蒲迎身而上，一掌，女子被震开很远。

阿九瞠目结舌，阿蒲的武力值果然是荻花城第一啊！

女子又飞身而上，和菖蒲纠缠在一起，纠缠许久女子未占半分上风，菖蒲却越打越轻松，突然女子身形一闪，直接消失在空中。

接着等雨感觉身后寒气来袭，正想躲闪，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生生挨了女子一掌，等雨顿时感觉血气上涌，吐出一口血。

而女子手上沾了等雨的血，被烫得立马见骨，女子尖利地长啸一声，飞身逃走。

阿九菖蒲扶住受伤的等雨，乔子秋祭出一只铁环准备困住逃走的女子，却被她一脚踢开，乔子秋又准备飞身追上，等雨叫住他，“不要追了，你不是她的对手。”

“等雨老板没事吧？”

等雨看看他，笑了笑，“这伤我会多算一千两银子。”

菖蒲白眼直翻，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关心银子，“我们带你回去疗伤。”

“好。”

5

三生茶楼。

“我拜托你下次用点心练功，灵力这么高，还被这么个东西打了一掌，要是让其他的引渡人知道，你不觉得丢死人吗？”菖蒲一边查看等雨的伤势，一边气闷地开口。

“你轻点，想再伤我一次吗？我们引渡人看的又不是武功，我们修习的是法术。”等雨一边抽疼地后退，一边开口。

“那你的法术高吗？”

等雨无语，她的法术确实也不算高。

“哎呀，你就别怪老板了，”阿九上前勾住菖蒲，菖蒲手一颤，按住等雨的伤口，等雨顿时抽得生疼，“她钱多不就行了是吧？阿雨。”

等雨瞪了阿九一眼，远离这两个二次误伤她的人。

“阿雨……”阿九刚要上前，等雨瞪住她，“我自己疗伤，你们离我远一点。”

“那好了，我不动了。”阿九讪讪地收回手，“不过我就是想问问那个女子碰了你的血为什么立见骨肉。”

“你还看见肉了？”等雨略带鄙夷地看着阿九。

“呃……没有肉，立马见骨。”

“她这个级别的走尸碰到我的血自然招架不住。”

“走……走尸？那是一个僵尸？”阿九汗毛立起。

“应该是第一阶的女魃，到了第三阶，我的血就只能让她行动迟缓了。”

“所以你受伤，是为了试出她是哪一阶的僵尸？”

等雨再一次瞪了一眼阿九，“我是真的受伤了，不过吐血确实是为了试她。”

等雨看着破晓的日光，“不过她这个级别的女魃，按理说，已经不需要用食人心这么低级的修炼手段来提高修为了，但是她……”

“但也不排除有些恶趣味的，喜欢用这样的手段。”开口的是菖蒲。

“嗯，也有这样的可能。”等雨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一会儿，乔子秋若是来了，就叫醒我。”

6

还没到晌午乔子秋就心急火燎地出现在茶楼，由于等雨之前叮嘱过，所以阿九也没拦着他，起身上楼叫醒了等雨。

等雨一脸倦容下楼，乔子秋急忙开口，“等雨老板，还请一定帮我！”

“怎么了？”

“家中小妹失踪了。”

“什么？！”惊呼的是阿九，以乔家之能，荻花城内还有可以从他家里抓走人的这种强悍存在？

“你说清楚一些，你的哪个小妹？什么时候失踪的？在哪里失踪的？”等雨显然也有些惊讶，但是她比阿九淡定了许多，揉揉眉心，迅速退去倦意，然后冷静地开口。

“是我二伯的女儿，前些天才显出灵识天赋，二伯准备过几日送她到族学学堂学习。今早她随丫鬟外出置办文房四宝，在东家梨园附近失踪了。”

“她天赋很高？”

“是，虽然显现天赋很晚，但是却是这一代孩子中天赋最高的。”

“去置办文房四宝需要经过东家梨园吗？”菖蒲为等雨煮了一壶浓茶端过来。

“不，据丫鬟回来交代，当时小妹是发现了什么一路追到东家梨园附近，但是丫鬟追上时小妹已经不见了。”

“阿九，昨天那个行尸的画像和招式你画下来了吗？”等雨睡前交代阿九把昨天的画都画出来。

阿九赶紧拿出画，历历在目，栩栩如生，论画技阿九在荻花城也是最强悍的存在。

“这张脸子秋熟悉吗？”等雨指着女行尸的脸开口。

很美的脸，乔子秋却没有印象。

“不曾见过。”

“你应该不曾见过，修炼到女魃第一阶少说也要有七八十年，但是这个女人很美，见过的应该能记得，你回去问问你家中长辈，看看是否有见过的，我和阿蒲阿九去一趟东家梨园。”

“等雨老板觉得东家梨园有问题？”

等雨若有所思，手指在画上摩挲，开始喃喃自语，“说起来，她昨天没什么招式，但是我看身段总感觉像青衣，如果她生前不是青衣也应该和梨园有关系的。

“但是，昨天她受伤了，白天行动不可能会很快，白天在那么热闹的梨园抓你妹妹实在有些匪夷所思。除非……”

“除非，我先给你把脉。”菖蒲抓过等雨的手，打断她的话，昨天受伤今天又要出去，还真是不知好歹！

脉象平稳，脉搏有力，恢复得几乎没有痕迹，看来昨天的伤是用来骗乔子秋银子的，菖蒲放下等雨的手，一脸鄙视。

等雨瞪她一眼，自然看出她想什么，昨天她是真的受重伤好不好？不过灵力高，恢复快而已。

7

不一会儿乔家华丽的马车再次载着等雨菖蒲出发。

阿九一定要跟着去，却被等雨拦了回去，“阿九，等我们回来。”

见等雨严肃的神色略与往日不同，阿九也不再坚持，论起武力值她是在比不上那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啊，不去拖后腿，还是乖乖等他们回来吧。

马车径直到了梨园大门，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是厚重的油墨彩粉味之下等雨却嗅到了腐败的味道。

等雨眼色再次暗了半分，憷眉走进梨园大门。

台上青衣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子，菖蒲看见台上的青衣，两眼放光立刻兴匆匆地拉着等雨找了一个极好的位置开始摇头晃脑，等雨白了她一眼，这女人心可真宽。

“怎么？你喜欢的角？”

“嗯，两年前才进的东家梨园，现在已经是台柱子，我两年前就知道他会是个角，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

“嗯，确实眼光不错，喜欢的——物种，也那么特别！”等雨双眼微眯，看着台上。

“物种？”

“你看不出来他是个死人吗？”等雨眯眼看了看四周，“待会儿我去后面，你把听戏的人都带出去。”

“好！”菖蒲突然严肃起来，她灵力不够，离开茶楼就看不见鬼，但是死人和活人她还是一眼可以分辨，让她两年都没有分辨出来的，那就只有魃了。

高阶的僵尸魃才可以如此变幻人形，魅惑世人。

看菖蒲起身动作以后，等雨才往后台走去，才进后堂，阴森腐朽之气在厚重的油墨味掩盖下袭面而来。

“呦，有贵客来，上茶！”不辨男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凉意森森。随后一个姿势僵硬的小厮歪歪斜斜地端着一杯茶一步一步朝等雨走来。

等雨挥袖挡开一步步走近的小厮，转身怒目而视瞪着那说话之人，“整个梨园就找不到个活人上茶吗？”

“引渡人？”依旧是不辨男女的声音，勾了勾嘴角，挑眉看着等雨，眼中精光乍现。

“怎么，不喜欢死人倒的茶？”

“嗯，太凉。”

“呵呵，是吗？那你就没有来对地方了！”话未落音，那青衣突然鬼魅一笑，飞身向等雨袭来，等雨早有准备，疾步后退，但是这一后退却刚好跌进他的陷阱之中。

等雨再站定已经落入了一个地下暗室。

这暗室很大，足足占满整个梨园的地下，整个暗室充满血腥腐败之气，地面上用血画着什么图形，四周全部挂着穿着戏服的姿态各异的尸体。

等雨正好落在这些尸体包围中间，环顾四周，只有东北角暗处有活人气息。

“二十七，二十八……”等雨数着周围的尸体，一共二十八具，从地上隐约可见的形状来看这是一个阵法，阵眼就在东北角，那个活人坐镇着阵眼。

“呵呵，呵呵……”等雨正要去东北角查看那阵眼处的活人，周围突然响起妖媚的女声，声音正是昨晚那伤了她的女行尸。

“恭喜段郎，抓到这桃花渡的引渡人，功力又可更上一层。”而随着这妖媚的女声响起，而刚刚引等雨入阵那不辨男女的青衣也出现在暗室之中。

8

等雨不动声色地盯着二人，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因为她发现这个阵法限制了她的行动，在这阵法中的每一次动作都要耗费巨大的灵力，而流失的灵力都被这个阵法吸收。

“你想抽取我的灵力？”等雨眯眼望着那青衣开口。

“你猜呢，引渡人？”

“我猜，你不仅要我的灵力，还想要我的命。”

“不错！”

“那你知道杀了引渡人会有什么后果吗？”等雨盯着那不辨男女的青衣一字一句地开口，不过此时她已经确定他是男的，并且是一只三百年以上的男魃。

“杀引渡人会引来天地雷刑，地狱烈火，受雷刑和灼烧之刑各九九八十一天以后方才会灰飞烟灭。”

“段郎，她说的可是真的？”此时那女行尸满脸紧张地盯着那男魃企图从他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我的事，无需你插手！”

“我就知道，知道你用这阵行并不是为了提升功力，你是为了复活她。”女行尸满眼苦楚，“即使灰飞烟灭，你也要复活她吗？”

“我说过，我的事无需你管，你走吧！”

“你要赶我走，你是要赶我走吗？”女行尸双眼血红，凄厉一笑，整整七十年，她背叛所有，踏血而行，披荆斩棘地走到他面前，得到的不过是他轻飘飘的一句，你走吧。

“那好，既然你要杀她，那我就替你杀了她！”说完，女行尸入阵，飞身向等雨袭来。但还未入阵，她便被那男魃拉回，甩入墙角，“走！”

“我不会走，我要替你杀了她。”女行尸爬起来要再次冲入阵中，他又一次把她拉回，准备甩开，却终是放下手。

“我杀人太多，即使不灰飞烟灭，也必定去十八层地狱不得善终，但是你，你从未害过人，你还有机会，无需如此。”

“谁说我没有害过人，”女行尸妖媚一笑，满眼凄凉，“我昨日已经杀了人，还吃了人心，你去十八层地狱，我也会去十八层地狱。”

二人争执间，等雨已经悄身移至阵法东北角，她若没有猜错，这个坐镇阵眼的应该就是乔子秋那表妹。

果然，东北角坐着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衣服上绣着乔家家徽，而这小姑娘早已昏迷，右腕被割，血正一点一滴注入阵中。

等雨暗暗无奈，她在阵中时间越久，流失的灵力越多，此刻她自己尚可脱身，但却无力救这小姑娘，她回去真的应该好好修习法术啊。

9

男魃见等雨移到东北角，广袖一挥，等雨只感觉一股阴风袭来.

她正要避闪，却发现这阴风并不是袭向她，而是地上的小姑娘，于是只好俯身护住小姑娘，还好还好，她虽法术不行，灵力却是很高，很抗打。

“段郎……”

男魃见等雨接下他一击，已经动弹不得，便飞身到女行尸面前，捧起她的脸，满眼狠色，逼她直视自己，“走！”

“不，我会不走，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你若去十八层地狱，我就陪你十八层地狱，你若灰飞烟灭，我也就陪着你灰飞烟灭。

“但是既然要复活谭儿，又怎能自己灰飞烟灭？段郎，我替你杀了她。”说完女行尸拉开男魃的手，一步一步走入阵行之中。

而就在此时本应该动弹不得的等雨却突然坐起来，右手结印开始念咒。

不一会儿她发间的曼珠沙华放出盛大光芒，照亮整个暗室，女行尸在光芒之下惊声尖叫，全身的皮肤都开始灼烧溃烂。

男魃见此立刻解下身上的衣服盖在女行尸身上，并且指点女行尸额头，为她注入功力，不一会儿女行尸便昏睡过去。

“你怎么？！……”男魃自己的双臂也见白骨，显然也伤得不轻。

“我怎么还能爆发如此灵力？”等雨收回手势，深吸纳一口气，心中暗叹，还真是应了菖蒲的话，修为不够，灵力来凑。

“我是天生的大偈引渡人。所以，”等雨抬眼定定地看着男魃，“你要用我的灵力复活那人就不怕她受用不起吗？”

“哼！受不受得起，杀了你不就知道了？刚才爆发那样的灵力，你现在已是强弩之末了吧？！”男魃冷哼一声，瞬间近身到等雨面前。

“你杀不了我。”等雨伸手把乔家小姑娘护在身后，发间的曼珠沙华化出许多光丝一部分包裹住她和乔家小姑娘，一部分袭向角落的女行尸。

“看来我真的小瞧了你！引渡人，除了修为，其他的都让我很佩服你！”

男魃看着等雨阴狠一笑，用他冰冷如蛇信子一般鬼气森森的手划过等雨的脸颊，朝角落昏睡的女行尸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动，“引渡人，我放了你，你放了她。”

等雨极力偏头，避开这阴深鬼气的手，她虽然常年见鬼，但是并不代表她喜欢死人这样碰她，只是眼下她实在没有能力再移动了。

“她自有判官裁决，我决定不了。”等雨也瞥了一眼角落的女行尸。

他尖利的指甲轻轻划过等雨的喉间，“引渡人，你就真的不怕死吗？”

等雨笑了笑，“人生在世最多不过百年，引渡人和地府有契约，寿命比一般人长一些，我这样的高阶引渡人最不缺的就是寿命，最不怕的就是没命，更何况，你杀不了我。”

“你确定我真的杀不了你吗？”男魃鬼魅一笑，竟然伸手去摘等雨发间的曼珠沙华。

等雨心下一惊，仰身朝后倒去，却因强行动作，猛地吐了一口血，男魃在此时收回手，转而抓住等雨的右手，锋利的指甲飞快划开等雨掌心。

鲜血浸出，很快他的手骨被等雨的鲜血灼烧，一点点消失，他却笑了笑把血引到自己胸口。

血浸在胸口，他的胸口也裂开，裂开的胸口中有一颗枯萎的心脏，等雨的血浸在心脏上，那枯萎的心脏瞬间鲜活起来。

10

那男魃取出胸口的心脏，用一团黑气护住，随后黑气护住下的心脏朝墙上的一具尸体飞去，稳稳落去尸体胸中，而那团黑气也融入尸体之中。

做完这一切的男魃，迅速枯败，接着自己也燃烧起来。而那昏迷的女行尸就在此时醒来，凄厉地大叫一声，飞扑向那火光，“段郎……”

那本已枯败的男魃，突然在火光中睁开眼，本想伸手推开女行尸，却在叹息之后反手把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不一会儿，两具抱在一起的僵尸都化为灰烬。

等雨看着化为灰烬的僵尸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有些怅然，就在此时，暗室的门被打开，菖蒲那张担惊受怕的脸出现在门中。

等雨朝她微微一笑，“女人，你怎么来得这么晚……”下一瞬便陷入了昏迷。

菖蒲扶起等雨，环顾四周，乔家小姑娘果然也在这里。

但当她看清周围的尸体和地上的图案时，脸色迅速沉了下去——逆位祭，想不到荻花城还有这么胆大包天的东西，把心思动到了引渡人身上！

“菖蒲！”不一会儿乔子秋也带着城主府的卫兵赶到。还好上次已经见过了挖心，这次卫兵见到这么多形状怪异的尸体都还算淡定。

“等雨老板如何？”

“如何？！如不是帮你救这妹妹，阿雨也不至于重伤如此，耗费如此多的灵力，如今阿雨伤成这样，下次来茶楼，你且先想好你的价钱吧！”

菖蒲满腔火气正没处发，乔子秋这一开口便正好撞在她的枪口上。

“等雨老板伤得很重吗？我府上有些丹药……”

“你乔府的丹药就不要拿到我三生茶楼班门弄斧了好吗？这里你来善后，阿雨晚些应该会醒来，你晚些再来茶楼吧，带上你的银子！”

“好！”乔子秋这才分神看看四周，迅速抱起昏迷的表妹，指挥卫兵处理现场。

菖蒲抱起等雨飞身回茶楼，茶楼中阿九百无聊赖地在茶楼嗑着瓜子，由于没有一个客人，小伙计在一边打瞌睡。阿九抬头见等雨这幅模样回来，神色一变，赶紧迎上来。

“阿雨怎么了？”

“我先送她去泉池泡着，她身上的伤不重，只是灵力损耗严重。”

“好！”

不一会儿换了一身衣裳的菖蒲出来。

“阿雨怎么样了？”

菖蒲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的那点修为，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付几只小鬼还行，这回是几百年的魃，还不是拿灵力去拼。不过还好，她别的不行，抗打还是很行，放心吧，她多睡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拿命挣钱没见过比她还敬业的。”听到等雨没事，阿九才放心地继续嗑瓜子。

“对了，不是女行尸吗？怎么又变成男魃了？”

“那东家梨园便是城中僵尸的大本营，为首的是一只男魃。”

“什么？！僵尸大本营，那你每次听戏不都是一群僵尸在唱吗？”

“哪有？我已经半年没有进城了好不好？戏班的人也应该是这半年之内被那男魃变成僵尸的。”

“那男魃如何了？”

“我也不知道，我找到阿雨的时候反正是没见着男魃了，一切等阿雨醒来你自己问她吧。”

11

傍晚时分，等雨醒过来，此时乔子秋已经带着两大箱银子等在茶楼中，看见银子的等雨瞬间觉得周身灵力充盈，本来不好的脸色也瞬间好了几分。

“这次让等雨老板受如此重伤，实在过意不去，这些还请等雨老板不要嫌弃。”

等雨按住笑意，点点头，“你妹妹如何了？”

“已经无大碍了。”

“嗯，阿蒲说是你收拾的现场，那些尸体可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有一具，很特别……”

“阿雨你怎么起来了？”乔子秋的话还没说完，菖蒲手提着一大袋瓜子从外面回来。

“好多了怎么不能起来？”

“不是，我……”菖蒲看了一眼旁边的乔子秋，赶紧上前把等雨拉到一边，低声开口，“我趁你昏迷帮你讹了银子，你这么快就好了，那岂不是……”

“银子已经送来了，那两箱就是。”等雨也压低声音小声开口。

“两箱！果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菖蒲朝后瞥了一眼乔子秋。

“阿雨醒了？那正好，吃饭吧！乔公子用过晚膳了吗？”此时阿九从厨房出来，手中端着一盘烧鸡。

“未曾。”乔子秋盯着烧鸡再也不想挪眼，但是教养极好的他还是强忍住挪开。

“那一起吧，这顿饭也不……”

“也就不收费了，算请乔公子的。”菖蒲赶紧接下阿九的话茬，已经讹了人家两箱银子，再开口就实在太不道德。

“多谢！”

雅间。

等雨揉着眉心，“乔公子继续说说那尸体有何不同吗？”

此时若有外人在一定咋舌，三生茶楼的三个姑娘之彪悍，已经用讨论尸体来下饭，不过尸体和鬼倒确实是三生茶楼饭桌上常有的谈资。

“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应该叫尸体，她有一颗活的心脏，但是没有活人气息，有一股强大的修为护着这个身体，好像睡着了，等着她某一天苏醒一样。”

“那颗心脏，承了我的血。”

“啊？阿雨，你失血过多啊，快多补补。”阿九赶紧往等雨碗中夹了一个鸡腿。

“阿雨刚受了重伤，能吃这么大补的吗？这个还是我替阿雨吃了吧！”菖蒲立马伸过筷子，顺溜地把等雨碗里的鸡腿夹到自己碗中。

等雨并不理会二人的小动作，看了看吃相斯文的乔子秋开口，“那你准备如何处置这女尸呢？”

“这个我目前还不知，想同家父商量过后再做定夺。对了，不知等雨老板可否告知当时的详细情形？”

“对啊？阿雨，你如何受了那样重的伤？听阿蒲说还有一只男魃，那男魃呢？”阿九也满心好奇。

12

“那唱青衣的角叫什么？”等雨没有直接回答阿九的问题，而是侧头问菖蒲。

“啊？”菖蒲正奋力与鸡腿作战，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嘴里的鸡腿还没来得及下咽，“我听人说好像是叫段珏。”菖蒲小心翼翼地把鸡腿吞了下去。

“这段珏是一只三百年以上的男魃，应该是这两年来的荻花城。

“他这样的修为，在荻花城要避开乔家耳目，想来也是不难，这梨园应该就是他平日活动的大本营，我们今日查到梨园的时候那里已经不剩活人了。”

等雨见眉头紧锁的乔子秋，摇摇头，乔家讲究的应该是食不言，寝不语，只是不知他这眉头紧锁是因为乔家没发现这男魃，还是因为不喜这边吃饭边聊天的方式。

“等雨老板请继续说。”乔子秋见等雨停下盯着他，连忙开口。

等雨勾勾嘴角，继续开口，“我去的时候他把我引入阵法之中，那阵法名为逆位祭，是用二十八活人的鲜血献祭，再用一个灵力强大的人生祭，用来复活某人的禁术。

“墙上二十七具尸体都是鲜血流尽而死的，并且死后魂魄被拘于尸体之中，不入黄泉，你的妹妹一开始应该是用来作为生祭，后来见到我才把她改为血祭。又或许，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我。”

“那有活的心脏之人就是他要复活之人？”

“不错，受祭者理当也在阵中。”

“那那天晚上的女行尸呢？”这次发问的是阿九。

“也在，不过最后死了。”

“哇！阿雨你真的太厉害了，昨晚被女行尸重伤，今日居然一人对二还能活着回来，快多补补！”阿九赶紧把剩下的鸡腿放到等雨碗中。

“不是说了，阿雨……”菖蒲准备再次伸手，却被阿九瞪了一眼，只好讪讪地收回手，“阿雨，应该多补补。”

“他有机会杀我的，不过最后改变主意了。”

“什么？！”阿九等大眼睛等着下文。

“我想他一直以为他爱的是他要复活之人，直到最后一刻他才明白他爱的其实是那女行尸吧！”

“这和他改变主意有什么关系？”阿九咬着筷子问，喜欢谁她听明白了，但是改变主意和爱的谁有什么关系？

“我制住了那女行尸。”

“哦，他让你放了女行尸，而他放了你？”

“嗯。”

“那那女行尸为什么又死了呢？”

“自杀。”等雨吐了两个字，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见等雨这般模样，大家也没再继续发问，都把专注力放在菜肴上，一顿饭下来倒也都还畅快。

13

已到夜间，事情也打听清楚了，饭也吃了，乔子秋自然不好再多留，正要告辞离开却突然想起早些时候从茶楼拿走的女行尸画像。

“这是早间从茶楼拿走的女行尸画像，已经打听到是谁了，不过既然那女行尸已死，想来也就没什么用了。”

想起那女行尸的决绝，等雨拿起画淡淡地开口，“她是谁？”

“她叫冷素，我祖父幼年时，她已经是荻花城红极一时的花旦，不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就不知所踪了。”

“嗯。”等雨淡淡应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那多谢等雨老板款待，告辞！”

“慢走！”

子时等雨点燃引魂灯，今日菖蒲破天荒的这个时辰还没有睡下，而是摆了一小盘瓜子和等雨一起等着黑白无常。

不一会儿，二十七具被拘了许久的魂魄都到了三生茶楼，接着白无常从角落蹦哒出来，欢欢喜喜烦人接过菖蒲手里的瓜子，利落烦人勾起一串魂魄撒欢地跑开。

等雨揉揉眉心，看了一眼还没有睡意的菖蒲，起身上楼，“关好门，我去睡了。”

“嗯。”

等雨上楼后，菖蒲从桌下拿出一大包东西，随后不急不慢地一下一下敲着桌角。

不一会儿，本来撒欢跑开的白无常又跑回来，直奔菖蒲桌上的大包，见菖蒲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才吞了吞口水，把手收回去。

“老白，坐！”

“哦。”

“老白，商量点事呗！”

“什，什么事？”白无常又吞了吞口水。

“你和风雪渡渡口的黑白无常熟吗？”

“熟，熟吧。”

“那好，你帮我办件事，办成这五斤瓜子归你！”

“呦嚯……”白无常欢喜地准备抱着瓜子撒欢一圈，菖蒲却先将瓜子抢了回来，“我还没说办什么事呢！”

“哦，你说。”

“你让风雪渡的黑白无常盯着那里的引渡人。”

“哦，盯着引渡人做什么？”菖蒲放开手，白无常立马把大包瓜子抱在怀里，生怕再被抢去。

“嗯？”

“哦，小黑找我还有一些事，我先走了。”说完抱着瓜子一溜烟跑走，而菖蒲看着他跑走的背影陷入沉思。

等雨并没有告诉乔子秋实情，逆位祭就是冲着引渡人去的。

只是这逆位祭早就是禁术，这男魃虽有三百年也不可能知道逆位祭，而且要复活爱人也不用专程跑到有乔家坐镇的荻花城，毕竟鬼怪中间乔家震慑力极大。

他来到荻花城，显然是受了人指引，逆位祭也定是别人传授于他的，目的就是等雨。

14

丑时，茶楼的人全部全部熟睡，本来应在睡梦中的等雨却起身，望着窗外的天色，点起引魂灯，随后从发间拔下一瓣曼珠沙华的花瓣放在引魂灯下点燃。

随后等雨起身，独自一人来到黄泉路口，不一会儿，鬼门大开，华服黑衣男子从敞开的鬼门中走了出来。

“什么事还得把我叫出来？”见到来人，等雨笑了笑，从袖子中抽出一壶酒，递到来人面前，那华服男子接过酒，隔着酒瓶闻了一下，“好酒！”

随后等雨从引魂灯中抽出一缕浅白色的魂魄，这魂魄与平常的魂魄不同，木木讷讷的样子，也孱弱了许多。

等雨看着这魂魄，淡淡地开口，“只剩一缕生魂和三魄了，其他的都灰飞烟灭了，她生前是个有名的青衣，养个几年应当就可以在地府唱戏了。”

“好！我收下了。”华服男子广袖一挥把魂魄收入袖中，然后抬眼看着等雨，“你的伤如何了？”

“没有大碍了。”

“好。”

等雨颔首转身准备离开，黑衣男子却叫住她，“等雨，在鬼道，有的时候，恻隐之心并非什么好东西。这些恶鬼，有时候灰飞烟灭也好。”

等雨并没有回头，“我知道了，多谢广王陛下。”